祁白露觉得这句话相当好笑,毫不掩饰脸上对他的鄙薄,踢开脚边的一只苹果继续走,周行之又道:“别忘了,当初是你举报我的,你把我送到里头两年,还不够吗?!”
他在说什么,祁白露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举报,什么送到里头。他转身看着周行之,道:“你自作孽不可活,关我什么事?”
祁白露看他们的表情,像是当初真的是自己六亲不认,周效之道:“不是你让郑昆玉动的手吗?”祁白露像是听到什么荒唐至极的话,冷笑出声,但是过了两秒又平复下情绪,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确认自己刚才听到的确实是郑昆玉的名字。
周效之不敢置信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祁白露精疲力竭地望着他们,像是要看出他们是不是在说谎。
“你向他要过钱,是不是?”
周行之没吭声,但是祁白露猜出来了,难怪当时周行之这么缺钱都没有找过他,是被郑昆玉拦了。祁白露道:“你要了多少?”
“他只给了我一次,后来就不给了。”
准确来说,周行之在祁白露刚出名时就试图联络他,当时他只能通过祁白露的经纪人搭线,但程文辉先把事情报告给了郑昆玉。郑昆玉让程文辉给了周行之一些钱,让他闭嘴不要再出现,周行之知道利害关系,不敢再多敲诈。直到两年之后,他在新闻上看到祁白露的头条,手头的钱又都赌完了,就想再联络一下儿子试试,结果就被送进了监狱。
祁白露还是觉得非常可笑,这么懦弱无能的一个人,竟然是他的父亲。
祁白露道:“你真不幸。”
拖着行李走出单元门,一直经过搭着紫藤花架的花园,花期已经过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翠绿的叶子,在头顶遮得密不透风,有两个孩子在玩小区的健身设施,弄出吱吱嘎嘎的声响,除此之外就只有六月底的蝉声。
祁白露站在一个地方,在手机上订了晚上回北京的机票,他穿短衣短裤,蚊子咬得非常凶,等他抬脚继续往前走,身上被咬得又痛又痒。空气闷热而黏腻,他几乎走不动路,可是双腿又停不下来。
两年过去了,他还是被郑昆玉耍得团团转。他到底做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祁白露清晰记得,周行之被抓是在郑昆玉出事的前夕,当时郑昆玉明明已经自顾不暇。
他应该给程文辉打个电话,可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祁白露走出花园时,看到那两个孩子还在玩名叫太空漫步的健身器材,上面涂了黄色和绿色的油漆。太空漫步,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在地球上不过就是原地踏步,被引力牵来荡去。
祁白露第一次任凭海水涨潮,让回忆拍过来卷他进去,出租车沿着原路返回机场,一路经过的红绿灯也被潮水淹过去,像小舟被水波推回岸边。司机回头两次提醒他地方到了,将抽象的二维码卡片翻给他看,祁白露好像这才看到他,付了钱下车。
这个点候机厅还有不少人,声音在穹顶之下的空间里堆满了,低头玩手机的人占大多数。快到检票的时候,祁白露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屏幕上是阮秋季的名字,手指在接通上面停摆了片刻,还是挂断了。
广播已经在催,祁白露站起来往登机口走,他走了两步,手机又响了起来。祁白露拿着登机牌排好了队,手机还在响,很有他不接还会继续打下去的意思,站在他前面的人回头看他,祁白露从后面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接起电话道:“喂——”
阮秋季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清晰有力,问道:“你在哪?”
“机场。”
阮秋季没有及时回答,祁白露听他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道:“如果你没什么……”
“我也在机场。”
祁白露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个机场,这才想起阮秋季说过要去厦门,还以为他是抵达那边了,道:“我不在厦门。”
“我知道。”
前面的队伍往前走了一截,祁白露忽然反应过来,脚步停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队伍,道:“你刚下飞机?”
“坐下一班好吗?”
排在祁白露身后的人看他不往前走,探头向前看,绕过他接上了队伍,祁白露突兀地站在那里,阮秋季在手机另一端轻轻叫道:“白露?”
“我是T2航站楼。”祁白露收起登机牌,朝着人流的反方向一边走一边道。
“你能看到卖啤酒的吧台吗?”
“不能……”
阮秋季问完那句就没了声音,搞得祁白露确认一遍手机没有挂断,问道:“你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