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一看就是匆匆收拾出来的,地上摆着一些装杂物的纸箱,还有一箱一箱落了灰的可乐玻璃瓶,阮秋季这辈子可能都没住过这么破旧的地方,不过床铺还是干净整洁。床上的白色蚊帐还没有拆,细看纹路是一朵一朵的小花,新娘的头纱一样。
阮秋季问要不要关灯,祁白露说你想关就关,于是他刚躺下就陷入了一片黑暗,没有台灯,阮秋季摸着黑走过来,穿着衣服睡在祁白露旁边。床实在有点小,虽然他们盖的不是同一张毯子,还是不可避免地磕碰了几下。祁白露的眼睛适应黑暗之后,意识到阮秋季面朝着他,目光就落在他脸上。
“你不吃药了?”
祁白露本来看着天花板,这时翻身看向阮秋季,枕头里塞的不知道是什么药草叶子,一动就沙沙响。祁白露道:“只要不跟你睡,我会睡得很好。”
“我睡得不好。”
“真的?”
“嗯。”
“好不幸。”
阮秋季动了动,似乎有点想碰他,但最后也没动,只是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脸。祁白露很快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握住了他的手腕,于是阮秋季转而将手指抚过他的嘴唇,靠上来跟他额头抵着额头。
这张小床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吱嘎响,祁白露以为他想要做,嘴唇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指腹,阮秋季低声道:“可能碰上你就是我的不幸,我真的恨你。”
“你恨我干什么?你什么都有。”祁白露微微抬头看他,“你年轻,有钱,那么多人喜欢你。只要你对谁用心,他就一定会爱上你。”
“那你呢?”
“不缺我一个。”
“我只想要你一个。”
祁白露喃喃道:“因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或许一开始是这样吧,但是他们两个走到现在的感情,不是一句“求而不得”就能简单概括的东西。
阮秋季停顿了片刻,手掌贴在他脸上,道:“如果你这么找理由我也没办法,可能你不相信我会有真心。一开始的确没有,到底是从时候开始的,我也说不准。在湖边的那场火,我当时很想吻你,特别想,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一样地想。”
祁白露没说话,阮秋季也不说,最后还是祁白露先动了,他凑近阮秋季的嘴唇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搂住他的脖子,道:“不要骗我。”
只是很平常的一个吻,阮秋季却尝到了酸甜交织的滋味。没有风,也没有光,雨水洗去了一切气味,隔绝了一切声音,唯一实质的存在就是祁白露发肤上的香气,仿佛能留存到地久天长。
相爱是很难很难的,祁白露在阮秋季收紧的双臂中,模糊地想。
他们差点就这么睡了过去,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被潺潺的雨声盖住了,阮秋季觉得他们是两条被遗忘在深海里的鱼。很久之后,阮秋季问:“你睡了吗?”
“没有。”祁白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阮秋季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只是道:“睡吧。”
“晚安。”
阮秋季说:“晚安。”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祁白露跌进梦境的一刹那,阮秋季说:“我爱你。”
从厦门回北京之后,程文辉给祁白露接了一个动画电影配音的工作,祁白露每天都要往录音室跑。其实阮秋季想跟他一起出去旅行,祁白露懒得动,否决了他的建议。他甚至没有搬离自己的出租房,依旧是今天睡在这里,明天睡在那里。自从被阮秋季的堂哥撞见过一次,不管阮秋季怎么哄他,祁白露都不肯搬到他家里一起住。
那一次之后,祁白露问他:“如果你父母知道了,会不会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开你?”
“那你会离开吗?”
“说不定。”
“可惜你见不到什么支票了,他们管不着我。”
这跟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祁白露心想。他暗示阮秋季,有可能他的家里还需要他结婚生子,当时他跟阮秋季躺在床上抽同一根烟,阮秋季煞有其事地吻了下他的肚皮,道:“你给我生吗?”
祁白露羞恼地想要踹他,阮秋季按住他的腿,吻从肚脐上方一路向上到胸脯,他的手也从祁白露的小腹摸到肋骨,最后轻柔地摩挲他的肋下,仿佛这个过程走完,就可以庄严地诞生一个生命。
阮秋季跪在他的腿间,灯光下,祁白露的身体就像植物的叶子一般舒展在眼前。最后他们接吻的时候,祁白露感到一种难言的平静与满足,每个人都是□□地来到人世,为什么他们不可以是取彼此肋骨而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