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干得都是辛苦活,”场记拿着保温壶,在这蹭热水泡茶:“一天到晚忙到吐,工资就几千块。”
“几千块还要交税,你说气人不。”化妆师撇了撇嘴:“还是颜导给加班费痛快,逢年过节还有红包——今年过年,这导演抠的,每个人才给一丁点,打发要饭的呢?”
“嘘,可不敢说。”
蒋麓本来被毛绒绒的刷子弄睡着了,但又不算完全睡着。
他处在精神分离的状态里,像是能一边做梦,又一边能够听见每个人在说什么。
梦里他在坐着船过河,能看见两岸芦苇摇晃,还在想这的景很好取材,得叫助理记一下备忘录。
混沌里,化妆师的话传进耳朵,都是些碎碎念般的嘟哝。
在化妆间里睡完短暂一觉,再进片场又要上床。
“来吧大将军,”应听月的演员拿着剧本,半开玩笑地拍拍被子:“枕头睡的习惯吗?”
蒋麓再披上长发时都有些不习惯,穿着寝衣躺在镜头前。
“古代人都睡硬枕头,怪硌的。”
往常这种闲聊的时候,邵导演早就烦了,会不停戳手表叫他们节省时间。
葛导演没听到骂人都觉得不习惯,一回头,看见邵海沿在玩手机,像是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有点担忧,仍是记着责任,安排演员们陆续就位,把戏简单讲了一遍,安排着开始拍摄。
蒋麓被这枕头硌得后颈发疼,调整了几下姿势,继续装死。
他被画的脸色苍白,连唇色都被遮瑕盖掉了,显得重病在身。
本来这几天睡眠不足,蒋麓还担心自己会在漫长的等戏过程里真睡着,现在被硌的只想坐起来。
他虚虚闭着眼,等场外灯光录音杆就位,脑海里又划过那些标红的项目和数字。
“三,二,一,Action!”
应听月在院外和蛇骨婆婆激动地说着什么,声音太远,听不见具体的台词。
蒋麓等待着她们把自己叫醒,脑海里突兀地滑过化妆师刚才说的话。
他愣了下,差点睁开眼睛。
“姬龄,姬龄——我们找到他了!”应听月带着哭腔冲进来:“我终于知道他在哪里了,那是海昉的皇都,我就知道!!”
“难怪哪里都见不到蓝子真,难怪这个假傀儡像个疯子一样!!”
“姬龄,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她抓住他的手腕,去探他的脉息:“你一定要撑住,我找了苔族的药师来,一定有办法能救你!”
蒋麓缓缓睁开眼,露出虚弱的笑容。
“好消息。”
他再要开口时,脑海里那句话还萦绕不去,被倏然引爆。
税。
那个线头——是税!
《重光夜》的税,到底交全了没有?!
应听月等着他说后面的台词,却看见姬龄表情空白,许久都没有再往后说。
她有点着急,还自己垫了一句。
“你还好吗?”
“卡!”葛导演喊了一声:“蒋麓忘词啦?”
蒋麓回过神来,没否认。
葛导演有点慌,习惯性看向邵海沿,发现那人还在玩手机,像是只是过来走个过程。
“那你好好看台本,我们再来一条。”
这条是蒋麓这辈子拍的最快的一次。
他已经顾不上这个小情节了,如同要去救火般飞快下戏。
串起来了,全部都串起来了。
重光夜,重光夜的税,到底交全了没有?!
他飙车回酒店时一路加速,引得路边工作人员都侧目旁观。
再冲上四楼,蒋麓直接吼了出来:“都不要管别的支出明细了,查税,从头重新查税!”
几个会计拿着还没处理完的报表有点吃惊,但蒋麓已经来不及讲太多内情,转而给姜玄打电话要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