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当时看人家卖糖炒栗子偏要闹着买,不买还去追人家车,我会为了把你拉回来而忽略了馨馨吗?”宁棠心脏被狠狠揪住,疼的发麻。
宁雪更委屈了:“要,要不是你带我去河边,我也不会看见卖糖炒栗子的啊。”
宁棠被气笑了:“不是你非要去河边玩的吗?”
宁雪说不出话来了。
宁棠望着雾蒙蒙的窗外,当年的自己,也只有区区十岁啊!
十岁的宁棠带着八岁的弟弟和四岁的妹妹,乡下的孩子都皮得很,家长也不怎么管。
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母亲在一家饭馆做事,中午不回家吃饭,做饭的任务都是宁棠的,包括照顾弟弟妹妹,以及腿脚不方便的奶奶。
那天刚好电视坏了,奶奶闲得无聊,便拄着拐棍出门去村口打麻将。弟弟也闲得无聊,看不了动画片一直闹,还说天气好想去河边捞鱼。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之前也去玩过,都没事,只要不去深水区就绝对安全。
宁棠答应了,只是以前从未带妹妹去过,如今奶奶不在家,将年仅四岁的妹妹一人丢在家里也不可能。
宁雪就提议,干脆一并带着去,还拍胸脯保证自己会帮着哥哥一起照顾妹妹。
直到意外发生,宁棠追悔莫及。
偏偏那日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偏偏那日宁雪犯了嘴馋的毛病,死活要买,又撒泼又哭闹,宁棠不理会去照顾妹妹,这小倔驴居然跑去追人家车,把小贩闹得勃然大怒。宁棠没办法只好去拉自家熊孩子,前前后后不过两分钟而已。
就两分钟,宁馨溺水了,宁雪吓哭了,年仅十岁的宁棠懵了。
他跑去救人,妹妹被水流越卷越远,他也越追越远,随着宁雪的嚎啕大哭,越来越多的大人被吸引过来,宁棠得救了,但宁馨当场死亡,连送医院抢救的价值都没有。
母亲闻声而来,抱着女儿的尸体哭到崩溃。
别人家重男轻女,他们家是重女轻男,祖孙三代儿子太多,就这么一个丫头,视为掌上明珠,心尖肉。
母亲大病一场,每天都要指着宁棠的鼻子骂他“shā • rén凶手”。
奶奶更是一夜之间头发全白,每到宁馨的忌日,她都会冲宁棠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没人责怪宁雪,因为他小,不懂事。一切都是作为大哥的错,不可饶恕。
在宁棠初中毕业的时候,母亲就说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可以断绝母子关系了。从那以后就没管过宁棠,宁棠考上高中,靠着远方表亲的关系,兼职打工赚学费养活自己,最后保送上大学。
“十岁之前,我是会游泳的。不仅会游泳,还得过小学生市游泳比赛的亚军。”宁棠赤脚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凄厉的雨幕,眼睛发涩,“后来就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第16章
宁雪好像没听懂:“不会游泳怎么了,我也不会啊?”
宁棠轻笑一声,眼中浸着几丝自我嘲弄:“要钱直说,要人没有。”
“大哥,你这样也太冷血无情了吧?我不是你亲弟弟么,咱妈不是你亲妈吗?你对叶卓乐那群外人比对我们都上心!行吧,就算是当初妈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亲生母子哪来的隔夜仇,你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吧?”
“亲妈?所谓亲妈从小到大都是怎么对我的,你不清楚吗?在我十五岁那年我全家就都没了,在我十八岁那年我自己也差点没了。每月拿钱给你们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别再来烦我。”不等宁雪反驳,宁棠狠狠挂上电话。
窗外飘着雨夹雪,宁棠背靠着落地窗,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独坐了大概二十分钟,又或者是一个小时,等到梅小梅都溜达一圈回来了,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坐了足足两个钟头。
“宁哥你电话打完了?干嘛坐在地上啊,你的衣服干洗完了,我刚才……宁哥!?”梅小梅大吃一惊。
可能是宁棠穿着黑色衬衫,所以衬的他清秀面容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几乎可以用憔悴和骇人二字形容。尤其是他的双眼,空洞无神,好似枯死的两汪深井。
“你身体不舒服吗,我去找余医生!”梅小梅连滚带爬正要走,宁棠突然开口,“回来。”
“啊?”梅小梅气喘吁吁。
“我没事。”宁棠一向清润澄澈的嗓音沙哑的厉害,他打开手机看了眼,似乎瞧见了什么不得不重视的信息,眼中有明显的光华闪烁。他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宛如川剧变脸一般娴熟,找不出半点破绽,让梅小梅险些以为方才自己看见的一幕都是幻想。
宁棠从梅小梅手里拿过干洗的衣服,一边走去卫生间换装一边道:“跟顾君遥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