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萍稍一惊讶,后垂下眼眸,柔声说,“高中的时候,你阳光开朗,朋友多,还是学校篮球队的队员,我总是在下课后趴在走廊上看你打球。你长得那么帅,性格又好,大家都喜欢你。”
“可我现在只不过是个老男人,没钱,没学历,没房子,什么都没有。”
“钱财和权力只不过是人的一层表象,有多人失去这层表象后不过是个空壳?”秦萍真心实意道,“可你不是,吴岳。”
车行驶缓慢,道路前方堵车,吴岳拐过方向盘,说,“这条路太堵,我换条路走。”
秦萍巴不得他开得慢点,远点,好让他们两人有更多交谈的时间。她感受到吴岳正在试图了解她,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她继续说道,“或许你以为我的家庭生活幸福美满,但我自结婚以后,没有一天真正快乐过。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连久活都是折磨。”
吴岳低声说:“你说的没错。”
“你知道吗?其实那年的高三毕业聚会上,我本来是想鼓起勇气找你表白的。”秦萍回忆起往事,“但是聚会结束后,我没能找到你。后来我就听说你当兵去了,而我也去了其他城市读大学......或许我心有遗憾,才会这样念念不忘。”
“我不值得你喜欢。”
“值得。”秦萍固执地又重复一次,“你值得。”
车轻轻一坎,滑过减速带,停下。秦萍这才扫过车窗外的风景,看到一个偌大气派的门,门边立牌,上面赫然是“xx市公安局”几个字。
从茶馆到这里,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
秦萍呆呆看着窗外,回过头,“吴岳,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吴岳解开安全带,答:“自首。”
“什么自首?”秦萍的脸猛然惨白如纸,“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自首?”
“你的每一句话都漏洞百出。”吴岳平静道,“以防万一,我带你来这里。”
秦萍按开安全带就要开门下车,吴岳握住她的手腕。秦萍拼命挣扎,挽发的水晶簪在挣扎间滑落,令她的头发凌乱散开。她疯了一般踢打车座,尖叫,“你疯了吗吴岳?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刚才你说的那些话,难道全都是装给我看的?!”
“没有。”吴岳岿然不动,“但你的确不了解我。”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混蛋!”
她被吴岳拖下车,高跟鞋甩落一只,手腕在试图逃脱中脱臼,但她丝毫感觉不到痛,只抓着车门绝望又狠毒地望着吴岳:“就算我真的骗你,你以为初冬真的和这件事一点关系没有?我告诉你,他逃不掉的,他也是凶手,他也会坐牢!”
“我替他坐。”
秦萍像突然被抽离神魂,雕塑般被吴岳钳在手里,一动不动看着男人。不远处公安局门口的值班警察已大声问着“发生什么事”一边朝他们走来,可声音已经离他们远去了。细雨如漆滴,严丝合缝渗入人的每一寸皮肤,要人被浸透,被泡软,被人间的尘埃包裹。
吴岳站在车边,居高临下看着腿软摔倒在地上的秦萍,大手像一把钢灌的钳,面容像无情的神明。光线隐入乌云,在男人周身勾勒阴影的轮廓。
“他犯下任何罪,我替他受罚。”
深夜十二点,吴岳疲惫回到家。
做完笔录,警察让他回家等候消息,手机随时开机。家里没有开灯,他换鞋,脱去外套,走到沙发边坐下。
黑暗之中,屋内没有一丝声响。过了很久,吴岳抬手用力捋一把脸,起身去卫生间洗手洗脸。
他放缓脚步走到卧室门口,看着半掩的门,半晌才把手轻轻放在把手上,推开门。
深蓝的夜色浸入房间,床铺整整齐齐,被子叠好放在一边,没有一点褶皱。屋里空空荡荡,尽是冷意。
吴岳看着空空的床,忙转身去隔壁房间,浴室,阳台,把家里的每个地方全都找过一遍,只在衣柜里找到一条义肢,与之相应不见的,是放在家里已许久不用的折叠轮椅。
吴岳如坠冰窟,慌忙拿出手机给初冬打电话。关机。他飞快下楼到小区门口的保安室,砰砰砸门把熟睡的保安吵醒,问他今天有没有看到初冬离开。保安年纪大了,平日只懒懒坐在保安室里看电视,一问三不知。老旧的小区没有在大门口装监控,吴岳失控冲保安怒吼,责问他为什么不看好每一个进出小区大门的人。
他回到家,再次检查房间。文具、生活用品和衣物没有一件带走,是明天就回、还是再也不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