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邵扬跟父亲较着劲,当然不会主动打电话过去,但心里难免失落。
第三天傍晚吃完饭,天刚刚擦黑。他给病号服外面披了件外套,一个人架着拐杖慢慢走到楼下花园,坐在长椅上看其他人散步。
如今已是深秋,外面没有蚊虫叮咬,只有落叶偶尔烦扰。隔着一丛灌木,四五米之外的另一排长椅上有个小姑娘在忘我地背单词,头上戴着大耳机,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没背多久,她爸爸找来了,给她加了件厚外套,然后又坐在她旁边抽查背诵情况,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
方邵扬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静静听着。
小的时候家里穷,母亲忙于上夜校做兼职,对他管束向来不严。他因此过得比较自由,但也错过许多本该跟父母一同度过的时光。有次学校布置了一个家庭作业,是让他们跟父母一起看电影写观后感,他一没电脑二没钱,根本没有去看,自然也写不出来。后来那篇作业是随便在书店找了本书抄的,家长签字也是他自己伪造的。
那次他其实非常想签爸爸的名字,因为妈妈的字迹太难模仿。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连爸爸叫什么都不知道。现在长大了,跟爸爸姓,看似圆了梦,其实什么也没改变。
一直坐到那对父女走了,周围的人来了又去,他才起身捶了捶发麻的腿。
没想到回到楼上,推开病房的门,方永祥竟意外坐在床边。
方邵扬微微一愣,嘴张了张,爸爸两个字没喊出口。刘管家回头见到他,赶紧过来扶着他坐到床上。方永祥从头打脚打量了他一遍,双手把拐杖握得很紧。
父子俩很久没说话了,方邵扬觉得有些不自在,头一撇,见到方永祥放在旁边的那根拐杖,莫名其妙联想到自己也在用拐杖,心里竟产生一种名叫温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