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峤身体里一片熨帖,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连半小时前那种心绪的激动也渐渐平息,仅仅是这样跟方邵扬一起坐着,忽然有种行至人生彼岸的感觉。
从前方邵扬总是骗他,拿药来骗他,让他一听到药字就风声鹤唳。而今时过境迁,方邵扬又骗了他一次,他却并不觉得受伤。因为内心深处他已经笃信,方邵扬不是要害他,也不会再害他。
方邵扬心机深,但贺峤已经免疫。
痛苦的回忆堆成难以逾越的山脊,横亘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彼此折磨过、却也相爱过的两个人,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艰难攀爬,身后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此去经年,不是不辛苦,只是他们还不想放弃,还想看看山的另一边有什么风景。
不过贺峤……
贺峤倒也没有非要跟方邵扬同行。他们各走各的路,各修各的缘,趟风冒雪,风沙迷眼,终点看似遥不可及,可却在某一天,抬头即见山顶。
饭菜在面前静静地冒着热气,身边的人久久不说话。方邵扬心里难受,低头去掰一次性筷子:“我不问了,吃饭吧。”
“邵扬。”
贺峤叫了他一声。
“嗯?”他抬起头,筷子顿在手里。
再次四目相对,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因为在外面吹过风,刚回来时贺峤脸色发白,此刻却白雪透红,看起来分外清秀柔软。他的目光游离片刻,随后像是克服了什么,蜻蜓点水一般落进方邵扬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