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在刚才突然意识到,不可能没有关系。他迟早会成为这座岛的一部分,他迟早会长大。
他现在年纪还小,像只纯洁无害的小鹿,没有坏心眼,没有世俗的欲望,做什么都调皮又可爱。
但他的爸爸是狮子,哥哥是狐狸,身边环绕的尽是蛇虫鼠蚁,他又怎么可能单纯一辈子?过不了多少时日,小鹿就会长出锋利的犄角,变得好斗,变得凶猛。他会继承他父亲的产业,成为兄长的得力帮手,主宰这座金钱的帝国。
身处这样的环境,他就算做不成狮王,也绝不可能成为一只柔弱的鹿。
结束课程时,外头已是风雨交加,陈桥将雨刮器开到最大,仍然看不清前路,只能开得很慢。
枯枝树叶被风卷起,被雨托着,暗器一样胡乱飞舞,动不动砸到车顶窗前,恍惚间有种在龙卷风中心行驶的错觉。
记得以前有一次,高二那会儿,雨下得也很大,我和冉青庄被困在教室里,两个人都没带伞。
我正愁要怎么回去,冉青庄的奶奶就来送伞了。
老人家带了一把,自己另撑一把,本以为保准够了,没想到还有我。
“哎呦,我这不知道你也没带伞。”老人家看向孙子,“臭小子,你跟我一把伞,另一把给人家撑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等雨小点自己回去就好!”我连忙拒绝。一来冉青庄个头那时候就很高,他奶奶只到他胸口,两人身高相差巨大,迁就谁的身高都不好撑伞。二来伞小也撑不了两个人,把其中一把伞给我,那他们两个这么长路走回家,肯定会被淋湿。
“叫你拿着就拿着,废话怎么这么多?”冉青庄抓过他奶奶手里的伞塞进我怀里,随后看了眼自天而下连绵不绝的雨,举起书包顶在头上,深吸一口气冲进了雨里。
“奶奶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走!”雨声将他的声音变得模糊,他跑的很快,转眼便到了校门口。
他稍作停歇,抖落身上的水,还远远朝我们挥了挥手。
“啊这个衰仔,怎么好把书顶在头上,好歹把书给我嘛!”老人家骂骂咧咧撑着伞走进了雨里。
我愣愣看了眼怀里的伞,再看向校门口的高大身影。很快,休整完毕,冉青庄再次顶着书包冲进雨里,转眼消失在我的视野。
第二天,天气转晴,我去冉青庄的班级还伞,正巧在门口碰到了林笙。他问我找谁,我看了眼教室里,没见冉青庄,就把伞给他,让他代为转交。
放学后,冉青庄一如往常出现在空教室,我问他有没有收到伞,他反应有些迟缓,半天才“哦”了声,点头道:“收到了,林笙给我了。”说完他趴在桌子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昨天谢谢你。”我说。
他依旧趴着,垂在前方的手微弱的摆了摆,应该是“不用谢”的意思。
给琴弦抹了点松香,试拉了几个音,之后便一口气拉完了《那波里舞曲》。
再看冉青庄,还是没有动静。
想和他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我和他虽然同一个年级,却分属不同班级,平时也没什么交集。
绞尽脑汁,突然想到一个能说的。
“你和林笙关系很好吗?”林笙校草级的人物,成绩优家世好,向来是众人眼里的焦点,话题里的主角,我却将他当做与冉青庄建立联系的桥梁。
听到熟悉的名字,冉青庄有了点反应,抬起头,下巴搁在手臂上,懒洋洋道:“还行吧,他有一次被小混混纠缠,我看到了,就替他撑了下场面,对方不想闹大就走了。”
“小混混纠缠?”
“他和小混混的妹妹交往,没两天又把人甩了,就被小混混盯上了。”
冉青庄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惊人的真相,我霎时呆愣不已,都要怀疑我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林笙”。
“是有点活该,但他人还不坏,最后好像也顺利解决了。”冉青庄又道,“怎么,你们班有女生暗恋找你递情书?”
我回过神,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那就好。”他复又趴回去,鼻音浓重道,“这家伙……虽然人不坏,但很恶劣,喜欢……得不到的东西。”
回到红楼,进门时,发现冉青庄房门底下透着光。
洗完热水澡暖和了身子,瞥见床头柜,想起那枚银戒指还一直在我这,便敲响冉青庄的房门,给他送了过去。
过了会儿,冉青庄来开门。纵然开着窗,房里烟味仍然很重,还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