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成吧,刚结束。”
何筝没说错呀,杜夏脑子嗡得要炸了,心提到嗓门眼,扭过身要去把手机夺回来,何筝一个要他别动的手势,他又条件反射地静止住,眼巴巴望着何筝,求他别跟自己弟弟这么说话。
哪知这位亲弟弟更过分:“就结束了?也对,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恶弟弟自有更疯的弟弟磨。何筝也是通透的人,帮心如死灰的杜夏问电话那一头:“你哥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就这么看不上他,心里没一点感激?”
“那是他傻X!”杜浪很明显有在克制,但情绪还是汹涌难抑。他说杜夏离开的那年他才六岁,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人格意识可言,谁喂他饭吃谁就是他的娘,他现在满十八岁了,不是孩子了,他不需要杜夏再来给他当娘,杜夏也不欠他,不应该像小时候那样继续当错位的母亲。
杜浪发泄完,又问何筝,他父母有没有来找过杜夏。何筝说没有,杜浪“哦”了一声,不像是觉得意外。
何筝于是又问,杜夏的父母原本有什么要紧事,杜浪不像是在实话实说:“来催婚咯。他们总说村子里和杜夏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上小学了。街坊邻居知道杜夏在蓉城混得不错,逢年过节碰上面了,肯定会来介绍姑娘。”
所以杜夏次次过年都不回去,怕被拉去相亲,那可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你爸妈还想抱孙子?那是你哥自己生,还是和别的女人生?”何筝也乐了,至今未见杜夏父母其人,已经能想象二老之奇葩。杜浪估计早已习惯了,还能用那种诙谐的语气说,是啊,他也觉得肯定是自己先做小叔子,而不是杜夏先抱侄女。
然后又嗤了一声,说至于怎么生,还是要看何筝自己行不行。
何筝注视着床上面如死灰的杜夏,提醒杜浪,“你哥还在边上呢。”
“哦。”杜浪就发出声音节而已。
“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把你哥拐跑了?”
“我求你把他带走,不然就他这软耳根子,迟早回老家去。”
很少有人会像杜浪,那么年轻就有股不破不立的狠劲,好像他自己身后有万丈深渊,杜夏要来拉他一把,他宁肯把杜夏推离后自己掉下去,也不要握住亲哥哥伸出的援手。
明明是他哥哥把他从老家带到蓉城,供他读书和吃穿,他与其说是不能理解哥哥的良苦用心,不如说是太理解了,以至于有什么类似的过往一直压在他心头,杜夏对他的每一份关心都是对这段覆辙的一次回溯。
而他唯恐重蹈。
然后他就挂了电话,都没再和杜夏说句话,巴不得哥哥记忆里的自己被覆盖掉,如今的他冷漠又差劲。
何筝很快就把手机还给杜夏,另一只手拿起原本放在床头柜里的稿纸。杜夏起初没反应过来,等他想起来柜子里的稿纸上都画了什么,被杜浪骂白了的脸“刷”得红了。
准确的说,那些原本都是杜浪算题时常用的草稿纸,材质泛黄有些粗糙,但够便宜,十块钱可以用一个学期,写了几个运算公式就扔也不会心疼,或者跟一些试卷讲义一起带回来,留给杜夏按废纸称斤卖钱。
但杜夏更节省,把这些空白处多的草稿又挑了出来,或者翻到反面,在数字和几何图形的印子里复盘自己这些天的乱梦,有具体的场景,也有简单到一笔就能画成的图案,想要解析又毫无头绪,所以没整理全塞进了柜子里。
何筝早把稿纸全拿了出来,还趁兄弟俩通电话的功夫,把画的内容都看了一遍。谁都不希望自己的潜意识被扒光,杜夏赶忙扑过去想要夺回,他的身子就从被褥里光出来了。
杜夏脸更红了,没办法地先去穿衣服,手忙脚乱地用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终于捣鼓好拉链,何筝都帮他把草稿整理得就差用订书机打个孔了。
杜夏耳朵尖也红着,微塌的后颈上盖着黑发,站在床尾手足无措。何筝把那叠纸往他的方向递,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
何筝手里的第一页正是排排站好的“黄金小人”。
第31章
何筝真是体贴,把尺度最大的那一页放在后面,那上面有两个交叠到浑然难分的人影,铅笔的笔触很温柔,但太模糊了,所以后续用上红蓝两色油画笔勾勒,以示区分。
杜夏没受过专业的学院派教育,透视法啊轮廓比例什么的全都不懂,复刻和临摹的手法娴熟,反而没办法给自己的作品做注脚,说不出道不明自己的创作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