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搓起了书包带子,司机问他去哪,他掏出手机把那个裂了屏的屏幕举在他面前,上面是今天的聚餐地址。司机于是也不发一言,当他是哑巴,心领神会的载他驶去地点。
在路上他想了很多,等会看到那群人要微笑吗,要不要和严打招呼,有没有机会坐在严旁边。今天一天大脑考虑的事情太多了,脑子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他感觉头皮都像被扯起来了。
不出意外堵在路上了,此时已经七点四十了,他是不担心迟到的,只是害怕去太晚了就错过坐在严身边的机会了,他不知哪来的自信,感觉今天能走运。
百无聊赖下他掏出手机,群里又是99+消息,他随便往前翻,到的人越来越多,江月月说订了几个包间,大家到了就进去找空着的位置坐。
没有严的消息,严从下午出来说过一句话后再没发言。他往上翻了一下就退出了,自然也没有发现在他完成群任务之后,群里罕见的沉默了半小时。
司机转过头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考虑半天还是说:“乘客,现在实在太堵了,我估计你要在这堵半小时才能到,你着急吗?如果急的话干脆你就在这下吧,走过去还快点。”
他睁着眼睛看司机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吸收新东西似的想了半天,然后他缓缓的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掏出钱包付钱。
罕见的没有用电子支付方式,这年头出门带纸币的已经很少了,司机找零钱找了半天,才翻出来几张。
他就在马路边下了车,司机说从前面直走过了红绿灯然后左转弯就到了,要是坐车的话还要绕过这个十字路口。
他往前走,嘴里默念着直走-红绿灯-左转,振振有词又步履匆匆。红绿灯路口,他突然忘记了往左还是往右,他站在原地,试图打开系统导航,但是他那只碎了屏的手机此刻好像在报复他的心狠,在寒风中被冷得关了机。
“啊...”他开口,意味不明的语气词。他有点沮丧,这是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出门,他的医生曾经告诉过他不要冲动,也不要在没把握下出门,但是今天一个“严”就打破了他所有的墨守成规。
他记得好像是往左,于是他迈开步子向左走,低着头背着灰扑扑的书包,淹进人群里。
“薛覃?薛覃?”他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模模糊糊的,混杂在汽笛声里。
直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他吓得躲了一下,他怕又遇到变态,下意识想跑,刚准备跑,此刻那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薛覃?真的是你?我刚刚叫你,你没听见吗?”
再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个声音了,这八年,他在梦里翻来覆去的试图再听一遍这个声音,听他叫一叫他,哪怕只是随机点名也好。
是严。
他抖得跟筛子似的,像淋了雨的灰麻雀。他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帆布鞋不知道在哪里踩了雨坑,打湿了脚尖。又看严的鞋,即使淋了雨也反射着黑色漆皮面,他只看到他的鞋子和裤脚,是西裤。
他想,他的确过着很体面的生活,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还没来得及从漫天思绪中抽离,严又说:“你怎么也这么晚才到?刚下班吗?”
薛覃摇了摇头,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迷路了,至于下班,他连工作都没有。
下意识怕被看穿,他低着头往前走。
刚迈出去手臂就被抓住,恰到好处的力度抓着他的衣服,“去哪?已经到了。”
他才抬头,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门口了,看来他没有记错路。
“哦..哦,好的。”他胡乱答应着。
严松开他的手臂,走在他旁边,他想伸手摸摸衣袖,想抓住残留在衣服上的温度,但是他和严离得太近了,近到他不敢确认。
第三章
火锅店人声鼎沸,严快他半步,刚踏进店里,门口迎宾小姐便走上来问他们是否有预约,严说:“有预约,麻烦您看看是不是有一位叫江月月的预定了几桌,我们两个也是一起的。”他指了指身后的薛覃。
薛覃看着严的后脑勺,因为他那句“我们两个”开心了起来,好像严这句随口的介绍,代表他和他真的“一起”多年。
服务员翻了翻登记簿,果然找到了预定者留的名字,是三大桌,订在二楼。
她脸上挂起敬业的微笑:“好的先生,麻烦你们随我上楼,你们的朋友已经到齐了。”她又朝薛覃说道:“这位先生,您的贴身衣物可以交给我们帮您收好,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