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夜在深冬清早并不明朗的晨曦中看着他,白辉昨晚就在病房的沙发上对付了一晚,眼下有一圈浅淡的青黑,显然是睡得不太好。
分别的这一年,白辉其实成长了很多,独自一人面对名利场里的争斗厮杀,又从低谷一路折返向上。不论是他的神情或举止,都有着不同于过去的成稳冷静。
可是他仍然愿意拿出不多的温柔,留给周朗夜。甚至就连他的身体都还记得那些伤害,他却愿意接受周朗夜的亲近,忍着紧绷的情绪强迫自己放松。
周朗夜想,白辉的好是无需多言的。周朗夜大概是拿一生的运气,交换了白辉这个人。
但他们之间还有很多现实具体的问题亟待处理,周朗夜趁着气氛融洽,和白辉商量了一些保护他的措施。
白辉起先是不同意的,尤其不同意带着保镖出入,但最终还是被周朗夜给说服了。
某种意义上,周朗夜或要感谢那个雇佣了打手欲对白辉不利的幕后主使,其实他最要提防的人是父亲周泽,但是这一层意思暂时不能对白辉言明,幸而还可以借由酒店停车场的伤害事故将白辉保护起来。
整个上午白辉都在病房里陪伴他。他们一同吃了早饭,周朗夜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一些事,白辉接了几个电话,其中包括乔蓁打来的两通,然后就开始看剧本,小声地念着台词。
周朗夜有很久没像这样和白辉同处一室了,他很快就发觉自己无法专注做事,总是不断地分神去留意白辉在做什么。尤其在上午十一点左右,他服下止痛药后,感觉稍微好些了,就想和白辉说说话。
白辉放下剧本,好脾气地陪他聊了几句,转而又觉得周朗夜其实是不太舒服的,也不宜这么费神地交流,于是提议,“不如我给你背台词吧。”
于是把剧本交给周朗夜,指着那上面划为蓝色条状的台词,说,“这些都是我的部分。”然后退到距离病床两三步的地方,带了一点剧中角色的情绪,流利地道出那些对白。
周朗夜起先还低头看看剧本上的原文,再和白辉说的内容对应一下。后来发觉白辉几乎一字不差,根本无需他来核查,就把剧本放在一边了,只是专心地看着白辉。
白辉穿了一件与昨天不同的靛青色的薄毛衣,里面露出一圈灰色的打底T恤,这两种颜色搭配很挑人,白辉却驾驭得毫不费力,宽松衣领衬托出他白皙修长的脖颈,勾勒出肩颈至手臂的流畅线条。
周朗夜在相隔很远的地方看过无数次他的舞台,可是这一次白辉就在他跟前表演,尽管念台词时情绪没有给满,只融入了一小部分角色心理,那种清冽的嗓音、顾盼的眉目,也让周朗夜看得根本移不开眼。
过了大约十分钟,白辉缓了口气,走到周朗夜面前,笑说,“不是让你帮我看着有没有记错的地方么?”
周朗夜还没从那种惊鸿照影的心绪里抽离出来,脱口而出,说了一句,“......我老婆实在太美了。”
这是情到深处的不自禁,周朗夜未加思索,但到底是有些唐突。
白辉闻言一怔,眼睛微微睁大了,周朗夜意识到自己失言,试图遮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下去。
白辉笑了笑,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触动,在短暂的沉默后,淡声说,“现在还不是。”
然后弯腰拿过了剧本,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走到一旁给自己倒水喝。
周朗夜看着他的侧影,慢慢融入了室外光线照不到的那一小块半暗的角落里。白辉不再是曾经的那个男孩了,他说话拿捏着分寸,懂得怎么进退合宜,周朗夜教过他的那些东西,都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周朗夜知道自己内心其实很焦躁,否则也不会那么失态地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但他竭力掩饰得很好,没有让白辉发觉这种焦躁的来源。
后来他们又若无其事地相处了几个小时,到了下午两点,周朗夜请来的贴身保镖来到病房门口,准备陪同白辉去警局做一些笔录之类的事宜,为昨天发生的案件留存证据。
周朗夜嘱咐白辉凡事小心,白辉点头应下,穿上大衣出了门。
过了没多久,陶芝如约来见周朗夜。她为周朗夜带来了更多有关周泽的动向,包括昨晚周维琛到周泽的私宅里吃了晚饭,停留了大约三小时。
周朗夜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听到这些零碎的、看似没有太多关联的日常动态后,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眉心一直拧着。以至于后来陶芝也汇报得格外小心,很怕自己得到的信息有误,再让周朗夜感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