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有关明行灾星的说法也在甚嚣尘上。国运倾颓的这件事,上到朝堂,下到江湖,已经流言纷纷,人心惶惶。
相里飞卢踪迹始终停留在边关,收治赤炎金猊兽之后,他本该回到王都,但他只留下一句,将赤炎金猊兽送还他化自在天,便一路南行,前往浮光山了。
侍卫下去了。天边晨光熹微,天色渐渐转亮,街市上的菜市摊贩开始走出家门,支起瓦棚,货郎也挑着担上街了,坐在桥边打瞌睡。
青月收剑,推开静思室的门。
门内的虬面大汉被惊动了:“哎,你这是终于守完了?我都没有察觉,一不小心天就亮了。既然天亮了,我也该走了。等下次佛子回来,记得告诉他一声,我替他找来了一些新的药谱和博物志。”
青月说:“佛子今日回来了,正在休息,您再多留一日,可以与他见面。”
罗刹摇了摇头:“嗨,下次再见就是了,我时不时地过来一趟,无非也就是找你们这些凡人说说话。修行路漫长寂寞,六界奇闻异事又总有个人说话才好。你和你师父从前刚任国师一样,神经还绷着,一整夜半点都不敢松懈,跟个铁汁子浇成的人一样,嫩得很。现在换成你了,倒是也有意思。”
青月从前隐约听闻过罗刹这个人的存在,晓得他是罗刹神国的正派修行人,与佛子私交关系甚好。今天一见,也察觉此人为人爽快利落。
罗刹起身要走,青月皱眉望着他,忽而跟上了一步:“大师您说您周游六界,在下心底有一个疑惑,无人可以解答,想要询问一下你。”
罗刹爽朗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你但说无妨,佛子的徒弟,就是我的小弟。”
“我夜观姜国星象,玄武壁水附近有一颗火红的星星,正在日渐迫近。我看书中说,明行为火属,与姜国相冲,我想问一问您是否知道明行相关的消息,能否讲述于我?我知道,人难胜天,我如果知道,大约也没什么解法,但是或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要试试。”
青月深深俯身,“万望前辈指点!”
“哦……你说明行?相里没告诉过你吗?不过也是,相里繁忙,大约也不记得这件事。”罗刹想了想,“明行啊,六界血统最高的一只凤凰,的确是火属,天运所在。”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红日东出,众星消隐,天上的星星已经看不清痕迹,“我不会看你们凡人的这些星象,不过听你的说法,既然明行过来了,那么就是天运不可抵挡之势,除非明行死后换任,换来一个根骨属性相合的神灵,不然做什么都没有用的。”
罗刹挠挠头,感叹了一声,随后想起来问青月,“这么说,明行还是到你们姜国来了?我上回问佛子是否见过明行,他却说没见过。这一任明行听说是千年来唯一绝色,我至今也只在执行人神域见过他的琉璃塑像,那可是真美。不能见到真人,真是可惜。”
青月愣住了。
“您上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师父他当真说没有见过他?”
“我想想,也就一个半月前罢,那时候我刚从执行人神域回来找他。他倒是跟我聊了一会儿。”
罗刹壮汉虽然外貌粗犷,却十分敏锐,“怎么了?你为何问这些话,是有哪里不对么?你见过明行?”
“没……没有,我等凡人之躯,怎么可能见过,我只是……好奇问问。”青月垂下眼眸,把后面那句话咽了下去。
他知道这念头不该,这念头也不敬。
只是……那个声音始终隐隐在他脑海中拂过。
“天生佛子,也有入障的可能么?”
相里飞卢这样的人,也会……为情困住么?如果当真如此……他又要怎么办?
姜国要怎么办?
青月咬了咬牙,从袖中取出他这些天写就的观星论,捏在手中,直到冷汗浸透。
日头渐渐升起,外边传来人声。
只有佛塔幽寂,门拴着,这一方天地中清静安稳,只听得见他们彼此的呼吸。
相里飞卢靠在床头,抱着容仪。容仪哭了一会儿后,也不说话了,只是钻在他怀里,静静地靠着他,听他说话。
相里飞卢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聊佛塔的屋檐,说那琉璃屋檐角上的瑞兽,是不是要减去一个好,因为容仪之前总是抱怨,他坐着有些挤,如果要再坐下两个人,那就更挤了。
静思室,做一道屏风分隔出来,容仪爱在炉火边蜷缩着睡觉,可时常有人进来求医问药,还有僧侣前来问事,容仪想待在他身边,不肯回房里睡,每次都困得变回了原身,拿翅膀捂着脑袋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