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姝予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的头,“你没有做错什么。”
于行又问,“那阿遇做错了吗?”
钟婉敏感抬头,从后视镜飞快地看了一眼。
孙姝予沉默一瞬,认真地看着于行,“阿遇教给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于行反应慢,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慌乱地抱住孙姝予的胳膊,怕他生阿遇的气,解释道,“是实话是实话,他没有骗你,见不到你他就是不开心啊,他就是喜欢捡瓶子,都是实话的。”
钟婉松了口气,这才明白钟于没有教于行说谎,而是教他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复述给孙姝予听。
孙姝予沉默了很久,才温和开口。
“你没有做错,阿遇也没有做错,他只是有点胆小,有点害羞自卑,不敢亲口告诉我,你是在帮阿遇的忙啊。”
他见于行惴惴不安,仔细安慰着他,却是没再说话了。
到家后,钟婉让孙姝予去钟于房间休息,自己则回卧室给钟于打电话,让他下午不要去公司,赶紧回家。
于行虽是个傻子,内心却相当敏感,意识到今日说错了话,笨拙地从冰箱里找出串葡萄,搬着椅子放到水池旁,站在上面洗给孙姝予吃。
他没在阿遇卧室里看见孙姝予,想了想,往旁边的小房间走去,果不其然看见孙姝予坐在那把电椅上发呆,于行吓了一大跳,往日阿遇坐上去治疗时的痛苦模样历历在目,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以为孙姝予也要这样。
于行哭着扑了上去,“是我不好,我再也不乱说话了,你不要电你自己啊。”
孙姝予瞬间回神,没想到于行竟然会吓成这样,接过他手里的果盘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笨拙沉重的孕肚已不允许他再将于行随手抱起,只得摸着他软软的头发认真解释,说他没有要电自己,只是想坐上来感受一下阿遇的经历。
于行哽咽地看着他。
“于行。”
二人同时抬头,只见钟于站在门外,鞋都没换,脸上表情很镇定,胸口却不住起伏,明显是跑着上楼的,“你先出去。”
于行一步三回头,听话地走了。
孙姝予就那样坐在他的电椅上,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无奈,而又疲惫道,“……你不是很讨厌于行吗,干嘛还要利用他。”
钟于回以沉默,刚才钟婉在电话里已经跟他说了大致情况,钟于并不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更不害怕被孙姝予发现,就像他曾经不断强调他和傻了时候的“阿遇”不同,几乎在用一种鱼死网破的方式,像别人展示着他的性格缺陷。
不管是之前对司机事件的决策,还是对于行的利用,对钟婉姚平的算计,他就是要让孙姝予看清楚,阿遇坏得无伤大雅,钟于却在清醒时就是一个利益至上,自私冷漠,为了达到目的十分不择手段的人。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在不断明示、暗示的事情,他死不悔改,冥顽不灵,不可能装乖一辈子,只是被于行这个傻子提前揭穿了而已。
孙姝予第一次来他家,他让他别搭理于行,不是因为占有欲作祟,见不得二人亲近,那是为了防止于行说漏嘴。
于行喜欢孙姝予,压根就是因为他每次来之前,钟于才肯多同他说上几句话,他不是喜欢亲近孙姝予,而是更期待亲近冷漠的亲哥。
就连第二次于行准备的葡萄,都是钟于教的。
他的目光落在那盘洗好的葡萄上,上面还带着水珠,于行只会洗葡萄,不会把坏葡萄都挑出去,因为他没有教过。
钟于突然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孙姝予看着这个房间,看着电椅,再看着面前的钟于,继而沉默点头,“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后悔离开了。”
钟于闭了闭眼,手背紧紧绷着,心想他现在是什么样?阿遇固然是他的一部分,可经历一切蜕变后的钟于,才是真正的他啊。
即使有孙姝予陪着,即使他同自己和解,可肩上的责任,成长的经历,他所有一切的处事方式与思维逻辑,都叫他再难当回阿遇了。
他忍不住再一次扪心自问,孙姝予真的能接受这样的他吗。
钟于平静道,“那你后悔当初没给孙旭钱吗,你给了钱就不会打架,不会进警察局,我妈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我,我永远都是阿遇那个样子,不会利用别人,没有不择手段……”
孙姝予脸上表情有些痛苦,钟于语气一顿,却又直白道,“第二次机会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你选择离开,你说你后悔了。你看到了,我就是这样,没有那时候好,却比那时候坏,那现在呢孙姝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