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秋——”
混在乱七八糟的声音中,他听见义叔在叫他,忙大声答应。
第一声竟然没有发出来,可能是长时间紧绷的情绪导致的,钟意秋感觉到嗓子有些疼,干咳了两声了,重新喊道:“义叔——”
他开始往山外走,人群近了,声音也越来越清晰,钟意秋跨过一条深沟,拄着树枝不敢上前。
他再一次听见了女人的嚎哭声……
憋了一天的暴雨终于开始落下,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像是子弹穿透皮肉般疼痛,钟意秋感觉像是有一双手攥紧了他的心脏,疼的窒息。
他疼的弯下腰,狠狠捶了胸口几下,捶完后握紧的拳头也张不开,手指似痉挛了一般。
最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虽然心急如焚的寻找,却一直存着最后的一点侥幸,郑丽丽并没有来河边,跳河只是她和小伙伴说的赌气话。
然后,前方暴雨中慌忙跑过来的一群人,女人的嚎哭声,恐惧到变调的呼叫声,都证明这仅有的一点侥幸,落空了。
和袁家庄相比,郑家庄不算大,住了四十多户了人家。今晚几乎全村的劳动力都出动了,五六十个人像是路上已经商量好了,分开几个方向呼啦啦的跳进河里,边叫郑丽丽的名字边寻找。
义叔领着几个人过来找钟意秋,他腿不方便,暴雨遮住了眼睛,地上又滑,摔了好几次,旁边一个年轻人搀着他。
义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挥手道,“你去找人,不用管我,快去!”
钟意秋是个胆小鬼,不敢面对眼前的事情,他脑子里快速闪过所有的念头:这群人跑到这里,肯定是已经证实郑丽丽不见了,而且在村口的小河已经找过了,没找到才来的……
然后自己已经找了一个多小时了,却一点痕迹也没有,郑丽丽是离家出走了,还是已经葬身河底?
钟意秋不敢想,不敢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一种可能。
狂风卷着暴雨,吹得人站立不住,义叔声嘶力竭的喊叫声让他不得不清醒过来,艰难的向前走去。
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雨太大睁不开眼睛。差几步远的距离,义叔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旁的人先大声喊道,“你找到啥没有?”
钟意秋认出他是郑家庄的村长,才二十多岁挺年轻,是黑子的一个本家堂哥。
“没有,什么也没找到——”
雨声太大,说话要靠吼才能听见,村长听了他的话,用力吐了一口嘴里的雨水,转身向人群奔去。
钟意秋搀扶义叔,跟在他后面。
义叔和他介绍了情况。
听了钟意秋的话,他去村里找人,最开始周春美和郑齐军不信,义叔叫了郑校长一起去他们家里,果然翻出了郑丽丽留的信,说自己不能上学,还被其他人嘲笑,感觉活着没有希望,要去跳河……
他们这才害怕了,找了村长,发动村里人帮忙找人,先去村边的小河捞了一遍没见人,又往这边来。
大家都和钟意秋一样,抱着点侥幸心理,觉得孩子是赌气,不至于跳河。但是到袁家庄村口时,找村里人打听到傍晚放牛的一个老头,说看见一个小女孩往山里的大河去了,但他不认识郑丽丽,加上年纪大眼神也不十分好,只看清是穿了件红衣服,扎了两条辫子,样子没看清。
听了这话,周春美当时就瘫在地上了,郑丽丽今天扎的就是两条辫子,从退学后她就没有好好梳头,今天午睡起来突然让妈妈给她编两条辫子,周春美还挺高兴,想着这孩子闹这么多天,总算是不生气了。
郑丽丽确实有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她爸打工时从城里给她买的,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她今天本来没穿这件衣服,但是刚才在家时,周春美看到郑丽丽今天原本穿着的一套短袖和短裤脱在床边,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红色的连衣裙。
周春美心里想十有□□老头看到的就是丽丽,当即崩溃的晕死过去,最后又被郑校长几巴掌扇醒了。
雨太大了,像是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雨水直接浇灌下来的。钟意秋眼睛生疼,胸口更疼,义叔问的什么他也听不清楚,自顾自的说道,“我找不到她,河边一点痕迹都没有,她可能是躲在山上了。”
黑夜里看不清他的神情,义叔只觉得他的样子有点不太正常的执拗,宽慰道,“可能是,我叫几个人去山上找找。”
男人们都下河里打捞了,几十个手电包着塑料布放在河边的草丛里,昏黄的柱光穿梭在雨中,让周围的黑夜更显惊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