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有一点。”
“……”
像是没损够,席向晚好整以暇,仰头把刚煮好的血燕一口气喝了。唐辰睿这才闻到了些米酒的味道,他看了她一眼,真有她的,用米酒煮燕窝。真是酒壮怂人胆,一碗米酒燕窝下肚,她放肆了不少。
放下碗,她懒懒的,摆明了“不想跟你吵”的态度:“你家的事,你不想说,我以前不会问,以后也不会问。但我好歹还是个检察官,还是会有判断力的。你和会长之间彼此见面是什么态度,为什么很多事会长宁可依赖高小姐也不愿麻烦你,而你又为什么连他托高小姐送来的礼物都不愿收,连拆都不拆就扔了,这些你不说,我也会自己想。我想明白了你还要我装糊涂,呐,这你就强人所难了啊。”
唐辰睿双手环胸,看她一眼。未婚妻一顿好口才,他折服。
气氛重新冷下来,都有点累。当众拆穿人家私事,总不算君子所为,席向晚自知理亏,一声不吭转身去洗碗,用流水声遮掩了两人之间忽然而来的沉默。
洗好碗,唐辰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书房里灯光一地,想来他是进了书房。刚吵完一回合,两人共处一室也不适合,向晚推了移门去阳台,浇花铲土,打算跟花花草草耗一晚上。
时间渐晚,夜凉如水。
她也不知自己在外坐了多久,一件外套被人披在了她身上。
唐辰睿清冷的声音重又响起:“身体刚好,这么不爱惜自己。”
席向晚以执法人员的专业性判断了下他这句话里的温柔成分偏多,数落成分偏少,她当即调整了下态度,也不像刚才那样硬碰硬了,语气软下来:“还好,我种菜呢。”
说完,不忘挥了挥手里拿着的一棵青菜。
她不挥还好,一挥就露馅了。她方才心不在焉,毫无心情,什么在种菜根本是在破坏,一棵青菜被她拿在手里,叶子碎得不像话。唐辰睿连拆穿都懒得,在她身边坐下来,也不说话,拿个小铲子陪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铲土。
席向晚赶紧把手里的青菜顺着他铲好的坑种下去。
他和她之间似乎总是要像这样,先找点事干,让两双手都忙起来,才有力气好好谈一谈。有事做就不会说错话,或者说错了也不要紧,手里忙的事会让错误也显得不那么要命。
“我爸爸他……对不起我妈。”
“……”
向晚手一抖,手里正种下的青菜咕噜噜往旁边一倒。
唐辰睿眼明手快,适时扶住,继续铲了几下土,把菜种好了。
席向晚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就想,这是多么好的谈话方式啊,没了这颗菜、这把铲,他俩谈起这么恢弘又隐秘的话题来该是多么尴尬啊。
“哦……”
她低沉地接了一个感叹词,怕感情表达不够还特地拖长了尾音,显示沉痛之情。
“席向晚,”唐辰睿不冷不热:“你刚才是故意压低声音了来显示你很沉痛吗?”
“……”
情侣间当众这么不给面子,还行不行了。
席向晚缕直了脖子,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的、不低沉的声音,问:“会长是怎么对不住夫人了?”
“为了唐盛的利益。”
夜风中,一把好嗓音。
经年往事,落不下一个句号:“很多年前,唐盛有过一次危机。就像所有的金融危机那样,很少爆发,总会爆发,一旦爆发,就是堤毁人亡。唐盛失去公众信任,差一点点,就挺不过来了。后来,有一个人,想出了一个近乎天才的构想,让公众重新拾起了对唐盛的信任。这个人,就是当时的唐盛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我爸爸唐怀意。也正是这一个构想,彻底牺牲了我母亲。”
他像是需要缓一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人,感情深得不像话。
席向晚从来不知道,他爱一个人也会爱成这样子,隐忍又热烈,痛苦又自虐。
“我母亲是一个……善良的人。嗯,非常、非常善良。她从少年期起就做了很多慈善,并且大部分都是不为人知的。你知道吗,这世上做慈善的人,并不都是好人。有些人是为了作秀,有些人是因为信仰,希望这辈子的功德积得多一点,乞求下辈子能过得更风光一点。但我母亲不是,她哪一种都不是,她就是见不得人苦难,能帮一个是一个,她也不希望别人知晓,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早已经明白像她这样富贵之家的人,一旦被媒体缠上,很多事都会变味。但她没有想到,最后仍是有一个人没有放过她,她更没有想到,这个人还会是她的枕边人。”
“我爸爸下了一步好棋,他说服我母亲,利用慈善事业挽回了唐盛的公众形象。我爸爸早年在美国很多年,政商两界都人脉非常,他耳濡目染,手段非常人所能想,他最终是用了政客的方法挽救了唐盛。他将我母亲推向了公众面前,往后我母亲的每一次慈善行为都成为了表演,这还不止,我爸爸精通媒体之道,懂得媒体改天命的玩法,他一点一点将我母亲昔日的慈善事迹透露给媒体,就是为了利用我母亲的形象重塑唐盛的形象。而他真的就成功了,外界震惊于唐盛还有我母亲这样一位善良的董事局会长夫人存在,也感动于我母亲数十年来造就的辉煌却不为人知。唐盛就靠着我母亲,一力挽回了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