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枞的手握得更紧,那一圈紧紧缠在小臂的绷带,几乎陷进肉去。
周玉琪等着他的回话。
他沉默良久,在无声的对峙中率先开口:“你说得对。死人留着东西,有什么用。”
周玉琪听他语气松动,心下稍安:“乔乔可算懂事了。”
这声“乔乔”令薛枞几欲作呕,他强忍着恶心:“你过来。我不喜欢大声说话。”
周玉琪欣然过去。
薛枞将她眼中的轻视看得明白任谁也不会将一个轮椅上的瘸子,当做什么威胁。
“说吧。”周玉琪虽不算高,却仍然是站立的。任何一个站立的成年人,都比轮椅上的薛枞高上许多。
她俯视着薛枞。
“你有一点后悔吗?”薛枞抬起头,试图将心中嗜血的野兽押回牢中,他那么吃力地在周玉琪的眼中寻找,也没有见到一丝悔意。
那人分明只有得胜的快意,为了近在咫尺的诱惑,嘴里却说着:“我当时不该冲动。”
她在薛枞的逼视中,有些败下阵来,不自在地说:“但最后的结果,也不是我、不是我的错。”
“是啊,不是你的错。”薛枞点点头,这话不知是在附和她,还是在劝说自己。
可这又是谁的错?
偏偏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在两个女人恶毒与冷漠的夹缝中,在另一个人经年的无视中,如同一滴水融进水里,消逝得不留痕迹。
薛枞神色怔忪,周玉琪却回过神来,顿感大失颜面。
她轻咳一声,又露出那副容忍而关切的神色,摆出副高高在上的体恤。
薛枞咬紧牙关。
他厌恶死了这种目光,更讨厌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用了整整一年才接受双腿毫无知觉的事实,那缓慢拼凑的自尊却总能轻易被一个个异样的目光打败。
好奇的、同情的、轻蔑的、不屑的……
这些异样的眼神让他从此不能再被视为“薛枞”本身,甚至不再是一个人,而只能是“残疾人”,是“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