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祈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警惕,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宋澄。
“是我。”宋澄低声应道。
叶祈这才放松下来,“去书房说。”他又转头对Abril挥挥手,“你先忙自己的,我今天不出门了。”
Abril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也不拦着,只对着宋澄的背影问道:“你没有休息好吗?”
“有一点吧,”宋澄回头,语气温和,“没事。”
“你……”
“你少理她,”叶祈没等妹妹把话说完,赶忙带着宋澄去了二楼,“免得又给她无谓的希望。”
宋澄自知道Abril的心意之后,已经对她冷淡了许多,可Abril热情大胆,倒也不把拒绝放在心上。
“Abril毕竟是你妹妹。”宋澄答道,”她对我,也只是年轻人的心性,过几天就散了。”
“说得像是你年纪很大似的,”叶祈道,“总把自己当哥哥,要不是因为这样,你也不会非得把沈乔的事往自己身上揽。”
话到嘴边,叶祈才觉得不妥,干咳了一声,又继续道:“你的……嗯,情况,情况更坏了吗?”
宋澄没有否认。
“要不是这样,你也不会主动来找我,”叶祈有些头疼,“早就说了让你……”
“哎,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他叹着气,见宋澄沉默,可怕的猜想便又冒出头来,“天哪,你不会又对他……"
“你居然又……”见宋澄并不反驳,叶祈用手抵着额头,开始回忆之前的状况,“你上一次,特意回国,找到了沈乔,之后发生了什么,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
虽然与宋澄相识多年,叶祈也并不完全清楚宋澄到底经历过什么,便只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与行为中推断与拼凑。若宋澄真是他的病人,想必也是最难对付的那一种无论医生怎样引导,他的态度始终是排斥与拒绝。
更何况他根本不是宋澄的医生。
他只知道,宋澄这些年来之所以能克制着去打扰沈乔的冲动,全都依赖于一条条那人发送给亡姊的短信,以此终日惶惶地确认沈乔的安危。
那些短信除了简单的早安晚安,甚至不会记录任何一点自己的心情,但总是相当准时。
“他过得很不好,”叶祈听到宋澄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比我能想象的更……”宋澄斟酌了一下用词,却似乎并没有找到合心意的表达,语句便断在了这里。
“沈……她的手机号码从前是拿我的身份证注册的,因为不想被她妈妈管束,”宋澄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后来她……”宋澄顿了顿,“那之后,我也没有停止续费。权当留个念想。”
却没想到沈乔会将对姐姐的思念寄托在本该无人应答的一条条信息中。
“你回国那次,”叶祈这才明白过来,又猜测道,“是因为沈乔没有按时把短信发过来,你担心他出什么事?”
叶祈后来也试图去调查过,旁敲侧击地得知,沈乔当天接了某个gāo • guān的离婚案,但因为涉及黎家,能查到的也就是简短的资料而已,叶祈并不知道薛枞当时遇到了什么麻烦,以至于对宋澄产生了刺激。
宋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本来以为,不见他是最好的。”
可他在十多年的等待后,见到的却是那人失魂落魄的身影。只要再偏离一点点,就会被飞驰的汽车卷入轮下。
“我没忍住,”宋澄自嘲地嗤笑一声,“我不可能忍住的。”
“可你后来又回了美国,把他一个人留下了,”叶祈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地问道,“说明你有一段时间是清醒的,对吧?把沈乔留在那里,是怕再次伤害他?”
宋澄没有说话,他走到窗边,习惯性地点燃一根烟:“介意吗?”
叶祈摇摇头,继续道:“那时候你还没有过想要催眠沈乔的念头,只是自行离开了。这样看来,回到美国,是‘你’的决定,不是‘他’的‘他’不会允许沈乔离开身边。也就是说,在你清醒的时候,沈乔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受到了刺激,觉得控制不住‘他’了,才忽然决定自己离开。”
宋澄半倚着墙,声音像是有一半都飘出了窗外:“乔乔他,不太会照顾自己。”
每年例行的扫墓,并不能算得上什么稀奇的大事,却竟然让薛枞竖起了满身的戒备,连与人交往的基本能力都消失了一样,活脱脱便是那束车轮下被碾碎的、行将衰颓的花骨朵,只有尖刺还支棱着,什么都不剩了。
长久以来,宋澄把这样的沈乔留在自己目不能及的地方。
他所逃避的每一天,沈乔都承受着他无从见证的折磨与苦痛。
“我没有保护好他。”宋澄似笑非笑地掐灭了烟,“差点忘了,我答应了他不再抽这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