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外壳被打破,楚渝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这个世界,他睁开眼睛发现梦里骑着独角兽的天使在现实中其实是他的王子,王子吻醒他,他身心相许。
后来有一次,他们偶然碰到游乐园的合伙人,合伙人以好奇而敬佩的目光打量楚渝,楚渝躲到楚涅身后红了脸。他害羞不是因为那份并不恶意的好奇,而是因为那份真诚的敬佩。楚涅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他并不清楚,可他已经在网路上看了那个热度很高的新闻:「人鱼喷泉和烟花表演,据说是那个游乐园的一位投资商亲自设计,献给爱人的礼物呢!」「几千万买爱人一笑,也太浪漫了吧!」「那位投资人好像还不到二十岁,小小年纪就这么深情,爱人真是驭夫有术啊!」
他只读到驭夫有术的评论就不再往下看了,接下来的一整天,脑海里满是这四个字。楚涅回家时他躲在衣帽间里不肯出来,脸烫得像是发高烧,直到楚涅大声宣布自己马上就要生气了,他才抱着一支长绒抱枕,磨磨蹭蹭现身,磕磕绊绊给楚涅讲了网路上的评论。这四个字也不知道触到了楚涅的哪根神经,让他几乎是立刻发起情来,楚渝被迫骑在楚涅身上一整晚,自此对“驭夫”二字的理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有一天出门,两个人去步行街闲逛,遇到张璃的时候,楚涅正在哄因为冷饮店不给外带冰激凌而气鼓鼓的楚渝,听到有人叫楚渝的名字,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但一个被另一个拥在怀里的姿势却保持未变。
“真巧。”张璃把头发拢到耳后,想露出笑容却只是抿了抿嘴角,“好、好久不见。”
楚渝没什么反应,并不讲话,不是他没礼貌,而是他太记仇,再也不想和姓张的人有任何瓜葛,他的性格其实并不温和,仰起头对楚涅说:“那,去前面那家糖水店好了,那家可以外带。”
楚涅说“好”,揽着他就走,张璃在他们后面,像被扼住喉咙一样尖声喊:“对不起!”
喉咙扼紧了,又扼断了,两人停下脚步,听她低微而沙哑地:“我代替我哥哥,向你们说对不起。”
怕他们走,张璃不停顿地又说:“哥哥现在过的很不好,爸爸已经放弃他,连主宅都不让他住,他已经搬去了和佣人一栋楼。他染上烟瘾,开始酗酒,大把大把地掉发,掉体重,治疗看不到效果,他已经、已经离不开轮椅了。”
话说出来像空荡荡的玻璃皿,没人接,摔在地上砸成碎片,张璃整个人都卑微到那些碎片上,声音给碎片划出血:“对不起,说了很多遍可是还要说,对不起,因为哥哥对不起,因为爸爸对不起,因为我的生日宴对不起。其实你们应该不想听吧,不值得原谅也不会原谅,可你们是兄弟我们也是兄妹,他再怎么说也是我哥哥,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代替他向你们说对不起。”
字字句句真诚无比,楚渝听了也只是漠然,道歉的话有什么好听,楚涅已经帮他出气,即便那个人如今行尸走肉,从那天以后的人生给整个斩断,又怎么样?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大快人心的感觉,只一心想着前面那家可以外带的糖水店。
正打算直接离开,前面一个人迎面走过来,经过他们的时候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神情,语气里的烦躁也不加遮掩:“他妈乱走什么?你妈就这么教你的啊?”
楚渝和楚涅一愣,同时意识到什么,一起回过身去看,只见那人走到张璃身边,一把扯住女孩的手臂,把她拽得一个趔趄,“一转眼就没了,你是狗吗,还要人牵着啊,以后出门要不要在你脖子上拴根绳啊。”
张璃的表情还停留在说“对不起”时的情境,那人却以为她这样是专门做给自己,捏住她的下颌向侧边狠狠一甩,也不怕给别人听见:“又摆这副死妈的表情给谁看?大姐,我们来订戒指不是来订棺材板啊。嫁给我把你委屈坏了,是吧?麻烦搞搞清楚,你们张家变天了!你这浑身上下,也就这个姓值点钱了,还是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那人比张璃高出很多,影子把她整个笼罩起来,张璃像一支被狂风骤雨无情撕扯的花,飘摇中向楚涅和楚渝道别,那人闻声向两人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楚涅,周身的流氓气息立刻消失了,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皮囊内外换了一整副奴颜媚骨,谄笑而又小心翼翼地向楚涅靠过来。
这人显然是认识楚涅的,点头哈腰地叫“楚少”,两只手苍蝇般狠狠搓了半天才满怀敬意地递过来,楚涅没有握上去,只是点了点头,表情淡淡的。那人收回手时也并不生气,反而因为楚涅向他点头而激动不已。楚渝把目光投向被扯歪了衣领的张璃,张璃面容平静,眼神空茫:李承,我的未婚夫,我们已经订婚了,就在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