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康喜欢的是方云丽的年轻、漂亮以及听话,和家中那位背景了得的太太不同,他在方云丽面前有明显的优越感,他是这段关系的绝对掌控者。但是在知道他是别人的丈夫后方云丽却崩溃了,情绪上时空倒不是最紧要,谈康尚能耐心劝哄,但因为方云丽闹,谈康的岳父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自从生意获得成功,每一次和岳父见面都让谈康觉得屈辱,这一次尤甚。岳父在他面前总是盛气凌人,哪怕当年是他那金贵的女儿主动追的谈康,哪怕谈康的身家自结婚后已经接连翻番。岳父并没有费口舌指责谈康对自己的女儿不忠,似乎他并不太计较女儿的婚姻是否幸福,他集中于嗤笑谈康无能,出轨在雄性世界不是罕事,要有出轨的心思就应该懂得怎么驯服女人,谈康竟然管不好一个出来卖的女人。
可能是被“出来卖”三个字激怒,方云丽绝对不像岳父说的那样不堪,家庭算不上富裕,但也不致贫穷,火锅店打工只是因为懂事想要补贴家用,谈康在听到这句话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由上而下俯视着坐在对面的岳父。
要说什么其实是没想好的,甚至站起来的那一秒已经后悔,现阶段还不到能和岳父翻脸的时候。岳父看出来他的退缩迟疑,眼神里尽是轻蔑。
在这个尴尬的时刻谈太太推门冲进了父亲的办公室。她那时候刚刚生下二女儿,月子期间按理应该减少下床走动。她打破这片沉默,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到了这个时刻她维护的仍然是自己的丈夫,谈康出轨的事情她其实早已知情,只是忍着从未道破。
做父亲这下子噤声了,打量着眼前这对夫妻,内心只余叹息。自己的女儿就找了这样一个窝囊废并且这样执迷不悟,是她自己的不幸,他除了为她留下丰厚遗产,无法再为她自己的愚蠢选择付更多账单。
谈康对待两个女人的态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转变的。此前对待方云丽只有百分百的爱,甚至真的想过都怪相逢恨晚,如果早一点遇见,如果他还没有尝过走捷径获取荣华富贵的快乐,他们会组建一个非常幸福的小康之家,以往他对明媒正娶的太太几乎毫无感情,一开始就知道对方的心意,也想过回应,却始终无法动情。
而这天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也许是因为在他为方云丽闹出来的事而软弱的那一刻谈太太适时出现了,哪怕谈太太脸上还带着浮肿,谈康却又找到一处避难所。
方云丽是他的上一个避难所,在他为妻子家的背景和她家人的轻视而烦闷的时候,方云丽及时出现,令他体会到真正的、自由的爱情,而当有一天方云丽也掺和进鸡毛蒜皮的日常中逼他许诺婚姻,太太所代表的稳定、富足的正途却又显得更诱人。而且他想,谈太太是真的爱他,即使到这个份上,也还是无条件在容忍。
谈康跳过中间这些更为隐私的片段,又对祁抑扬补充说:“我其实埋怨过少宗,如果不是他妈妈意外怀上了他,兴许我和云云也不必面对之后的龃龉。云云怀孕之前我们一直非常好,之后也有过好的时候,但总归是不一样了。”
祁抑扬因为这番话里的虚伪卑鄙紧皱着眉头,他对谈康的鄙夷已经很难掩饰。他不喜欢在办公室和人商讨家事,哪怕是谈少宗来也觉得不快。眼下对着谈康耐心其实已经耗尽,但又碍于对方终归是长辈而不好直接发作。
谈康继续自顾自喃喃道:“其实我知道不怪他,不是他,早晚也会有别的孩子,云云也无辜,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祁抑扬没接话,知道谈康恐怕还有话在后头。谈康终于从回忆里抽身,笑起来对祁抑扬说:“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我知道你对少宗有真心,少宗那孩子迟钝,青春期也没什么人教育他,我不好出面,我太太不管他我也是知道的,自己就那么长大了,好在他运气好遇见你。”
祁抑扬虽然自问坦荡磊落,但心事被长辈讲出来还是显得不妥与尴尬。他开始在心中揣测谈康今天来的用意,这样推心置腹的一番话,祁抑扬几乎要猜他刚刚检测出绝症。
谈康细心观察祁抑扬的脸色,自知之前的铺垫已经到位,换上惯常那副市侩精明的笑,问祁抑扬:“之前少宗回家来他姐姐跟他提起过,孩子们都大了,往后我不在了只有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总不好一辈子记仇,他姐夫的装修公司想要竞标祁氏新大楼的装修,第一轮准备不妥,但资质水平肯定是没问题的,他们的方案修改稿已经做好,少宗应该有跟你提过吧?”
祁抑扬听到自己提问,一句话说得很慢,声音里充满了软弱犹疑:“谈少宗跟我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