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他像是知道收养他的家人都很好,就有些“恃宠而骄”,有时候会撒娇卖乖,有时候会做点不值一提的淘气事,家人对他的举动总是纵容。他就像是一只很小的猫,胆怯地弹出爪子,悄悄注视着身边的人,尾巴甩一甩,爪子竖起,在旁人伸手来摸时,不轻不重地在手臂上划一道白痕。
不伤人,只是试探而已。如果他们真的恼怒,他一定会飞快地收起爪子,飞机耳埋头,瑟瑟发抖。
好在,他们的纵容与爱,让这只小猫慢慢收回了爪子,学会了在毯子上踩奶、学会了埋在人的怀里嘤嘤呜呜。
在某一天,小小的梁容放下心防,认认真真地参与到了家庭里,不再担忧自己的“被收养”身份会不会再有变化,不再担忧自己和哥哥完全不同的血缘会不会惹来他们的不耐。
昭擎说,他一生耽于情,看重他们这些家人。
他当时说完这句话,言语中暗示的意思太过浓厚,以至于到现在裴晓还不能忘掉那一刻,彭梁容脸上的表情。
病房里的微风轻拂,青年微卷的发垂落脸颊边,他有一双多情的眼,漂亮的唇,上扬时像是一朵花。可那一刻,他脸上失去血色,苍白得像是亲身经历过什么失去他们的痛苦,他一言不发,静静地望了昭擎一眼,旋后就看家人。
一眼、一眼,又一眼。
昭擎说,他们的人生畅通无阻、福泽连绵。
他没必要对他们说谎。
他又说,如果再试图做些查探关于“昭擎”与“彭梁容”的事,他就看不清他们的前路。
或者,再将范围限定一下,昭擎的意思是,不要再试图查“昭擎”的事,不论关于他的什么……最好都不要查探。
他本就非世中人,是这个世间最大的变数,就算有什么既定的命运,若是与他牵扯过多,只怕既定也要变为未知。
裴晓翻过一页,她手指在彭梁容二十出头时拍的照片上摩挲片刻。
她不说话,而彭守礼却说话了。
“阿容很怕我们出事。”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彭守礼顿了顿,看到妻子困惑的表情,他嘴角平直,只稍稍扬了一下。
他接着说:“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出了车祸,人没多大事,车子毁了大半……”
裴晓想起来,她的表情也像彭守礼那样,陷入记忆的恍惚中。
好久,她“嗯”了一声,苦笑着说:“那一年他才十一岁。”
在得到消息时,他们尚且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心中惶惶不安。裴晓尚且能够担任妻子与母亲的责任,宽慰孩子,并驱车前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