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也不是不让他再娶。我母亲去世得早,他尽管工作很忙,但还是努力带大了我,是个很好的父亲,如果他想再结婚,我不会反对的。但是艾金只比我大五岁,比我父亲小了十八岁,而且在我自己发现他们在谈恋爱之前,他一直瞒着我。这一点让我很难接受。”
“之后我和艾金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僵,直到我读大学之后才渐渐缓和。我大学读的中政法,和艾金同校,有了一些共同语言,他也一直在试图和我搞好关系。”加西亚接着说道,“后来我们三个人之间总算相处得和谐了一点,我以为这种状态会持续一辈子。直到……”
加菲尔德注意到加西亚搁在膝上的手捏紧了。他立刻明白过来,加西亚就要讲到他想听的部分了。
“……直到艾金去维曼访问,我父亲在街头演说的时候,被狙击手射杀。”即便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五年,加西亚的语气里却依旧,刻骨的恨意,“那天清晨下了很大的雨,雨后的下午,他在黎加的中心广场演讲,整个广场被群众围得水泄不通。演讲结束的同时,子弹射中了他的心脏,不偏不倚。他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倒在水洼里,脸和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狼狈得不像话。”
3230年5月8日,是时任诺菲林副首相邓恩霍克遭谋杀去世的日子。那天是星期一,因此这起骇人听闻的谋杀案,又被称作“星期一事件”。
“我记得实施谋杀的狙击手抓到了。”加菲尔德说,“这个案子法务部也有归档,当时记录的是,他受星际恐怖组织的委托,才杀害了邓恩。”
“他这么说了,就一定是真相吗?”加西亚冷哼一声,“我不信诺菲林政府,尤其是查理统治下的诺菲林政府。”
听到顶头上司的名字,加菲尔德忍不住一挑眉毛:“看来你有自己的怀疑。”
“谋杀案就发生在大选的两个月前,这未免太巧合了,怎么可能没有关联!”加西亚恨恨地一捶桌子,震得桌上的水杯颤了颤,“我不信调查结果公布之后民间就没有怀疑的声音,至少我身边的同学和我一样,都不信这个结果。可是所有的质疑都被迅速地压下去了!你们呢?你们这些官员就能接受这个结果吗!你们就不怕有一天被当街射杀的人会是自己吗!”
“我是复兴党人。”加菲尔德抿了一口凉水,道:“我们必须相信。”
每个政党之中,都设有一个特殊的职位党鞭。其存在就是为了约束政党的成员不做出不利于本党的事情。在政坛中,每一个党派都有各自的立场,它们的成员都拧成了一股绳,向着同一个目标迈进,也只能向着同一个目标迈进。
说得难听一点,每个政党的成员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如果不能团结起来,就只能跟着政党一起陨落。
从政十几年,加菲尔德已经渐渐地记不清当初自己为什么要加入复兴党。或许是为了实现自己满腔的抱负,又或者是因为复兴党的口号喊得足够响亮、足够好听、足够激起他内心的千层浪。
可事到如今,加菲尔德的心已经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再也找不回他对着印着剑兰图样的复兴党党徽宣誓时的澎湃心情了。
“我就知道我不该对你们这些政客的良心抱有指望。”加西亚不屑地冷笑一声,“就连艾金也是。”
加菲尔德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加西亚却把头一别,道:“与你这个前男友无关。”
这小屁孩真的有点欠打!加菲尔德暗戳戳地磨牙。
“谋杀案之前,艾金和邓恩就没有什么异常吗?”他接着问。
加西亚回答:“那段时间我父亲很忙碌,他在给自传收尾,工作很忙,大选也很忙。他似乎和人在某项政策的推行上起了冲突,心情一直不太好。艾金去维曼之前情绪有点低落,他好像不是很放心的样子,离开家门之前和我父亲在玄关那里抱了很久,我父亲也哄了他很久。”
艾金是个很敏感的人。当时他或许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加菲尔德脑子里的两股思维在疯狂打架。理性思维分析着艾金行为的异常,感性思维却在嫉妒艾金对邓恩的过分偏爱。
以前同居的时候,艾金都没有这么黏着我过。
加西亚已经在刚才的怒吼中发泄完了情绪,此刻正不怀好意地望着加菲尔德,一副幸灾乐祸的可恶样子:“怎么,你吃醋了?”
“跟你这个叛逆儿子无关。”加菲尔德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加西亚显然有些不开心,烦躁地咂了下嘴:“你问完没有,问完就赶紧滚蛋!”
加菲尔德在心里冷笑了几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最后再环视了一眼这间逼仄的单身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