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久违地迎来了晴天,主城的紫阳府里,新迁任的都护吕青站在书房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什么?”
江玄瑾面无表情地重复:“半个月后,长林君寿辰,你替我坐镇紫阳,我要过去一趟。”
吕青是江玄瑾的发小,也是他的心腹,一直在紫阳替他看守地盘,好不容易等来这主子归位,却见他整日都板着脸,让他出这主院的门都难,今日竟说要去长林?
他有点哭笑不得:“君上,以如今的形势来说,长林君寿辰,您大可以让人替您去送个贺礼做个样子,何必亲自去?”
江玄瑾道:“诚意。”
“给长林君看什么诚意?”吕青气不打一处来,“上次怎么威胁人家不准妄动的?您架子可大了,把人家吓得服服帖帖的两个月没敢动弹。如今这是怎么的,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想起这个吕青就觉得莫名其妙,他是越来越不懂江玄瑾了,有些事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他却花着极大的力气,绕着弯子也要做。而有些必要的事,比如向京城递文书,亦或是入京述职,他从来都不做。
朝堂之上都已经有了质疑紫阳君要造反的声音了,他也不担心。
“吕大人。”乘虚忍不住开口,“您让主子去吧。”
“给我个理由!”吕青压着额角道,“他这一走,我可没好果子吃!”
乘虚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把吕青拉到旁边,低声问:“您可看过长林君发请帖的名册?”
名册是随请帖一起送来的,吕青哪里留意这个?好奇地看了后头的江玄瑾一眼,他问:“有什么非见不可的人?”
“有。”乘虚点头,“但主子不肯明说,所以您再争论也无用,主子是一定会去的。”
吕青深深地皱眉。
紫阳下了第一场雪,细细碎碎的雪花落下来,染白了屋檐,江玄瑾沉默地看着窗外,漆黑的眼里亮着一点点雀跃的光。
“主子,白二xiǎo jiě决定要回京了。”御风进门来,拱手禀告。
自上次阴平之事后,白璇玑便被软禁了,四个侍卫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别的什么也不做,也不阻拦她吃饭睡觉,但不管她在何处,哪怕是休息,四个侍卫也会站在她床前看着她。
一开始白璇玑还倔强,硬着嘴说只要能留在君上身侧,要如何都无妨。可这两个月来,君上正眼也不曾看她一次,她靠着白德重的面子进了紫阳府,也只能屈居一个小院,日夜被人看着。
睁眼就看见四双眼睛的恐怖折磨终于是让白璇玑扛不住了,哭着喊要回京都。
江玄瑾回神,带着御风去了一趟白璇玑的小院子。
白璇玑哭得正厉害,一看见他来,倒是吓得立马闭了嘴。
“想走?”江玄瑾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问。
白璇玑哽咽,满眼惊恐地点头。
“为何?”江玄瑾道,“可是本君待二xiǎo jiě何处不妥当?”
这话他也好意思问出口?白璇玑又气又惊慌,她手段都用尽了,拉拢江家人,huì lù下人,想坐稳自己的君夫人之位,可没用!不管她做什么,他永远喊她白二xiǎo jiě,永远不让她进主院的门!
若是他一开始就不放她进紫阳府还好,她提早绝望,也就不费那么多力气了。可他偏生放她进来了,然后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次次的努力都化为乌有。
好比一个人努力登山,山高不可怕,爬到一半看见路全断了,进无可进,这才最绝望。
之前她一直没反应过来,直到昨晚被床边看着她的人惊醒,惊出一声冷汗继而嚎啕大哭,她才发现,江玄瑾是在报复她。
他知道她在江老太爷面前嚼了舌根,也知道她想离间他和白珠玑,没与她算账是看在她爹的份上,但他都记着呢。不急着与她对质,也不冲她发火,他只选了最为残忍的一种方式,要把她这一生的幸福,统统葬送。
“二xiǎo jiě不记得了?”江玄瑾半阖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可是拿着圣旨的人。”
圣上赐的婚,她要是就这么回了京都,命也就没了。
惨白着脸,白璇玑红着眼道:“小女就算做错事,也不至于惹君上如此大的怒火。江老太爷身体如今依旧康健,也没被气出什么毛病来,君上为何不能放小女一条生路……”
“小女?”讥诮地勾唇,江玄瑾看她一眼,“二xiǎo jiě不是惯常喜欢自称‘妾身’?”
白璇玑一噎,哭得更加厉害。
不是说紫阳君胸怀宽广吗?不是说他已经变得温柔了不少吗?为什么她遇见的这个紫阳君,记仇到了这个地步,并且残忍得像没有心一样?
走了要死,留下来生不如死,她还能如何?
“二xiǎo jiě若是实在想走,本君也不拦着。”轻拂衣袖,江玄瑾转身离开,冰冷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记得替本君向白大人问好。”
白璇玑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的背影,身子慢慢滑落,如失魂一般趴跪了下去。
她没个好下场,江家人可看得开心了,孤鸾一听见消息就跑去找江深,想逗他开心。
“公子您是没看见,那白家二xiǎo jiě可惨了,哇哇哭着拿头撞墙呢!”
江深半躺在贵妃榻上,闻言头也没抬,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他应了,孤鸾便继续道:“这年头被休弃了的女子哪有好日子过?那白二xiǎo jiě是想装装可怜,看能不能搏君上怜惜,谁知道君上把场面话说完了就让她走,她现在又不敢走了,只能用苦肉计。”
被休弃了的女子,没有好日子过吗?
心里一沉,江深坐起了身子。
他最近经常梦见徐初酿,在梦里她始终冷着一张脸,不管他怎么朝她跑,都跑不到她身边。
是因为她的日子不好过,所以记恨他,做梦也想让他难过吗?那她现在是不是后悔了,想回来他身边?
眼睛一亮,江深下了榻,想了想,拢了外袍就去往江玄瑾的书房。
“我有个朋友在一线城。”他道,“今日收到请函,让我过去与他们同游山水。”
江玄瑾看他一眼,道:“一线城大旱三年了。”
山是有,哪儿来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