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老孙的侄女在大学职工楼里给人家当保姆,这小孩便是那户人家的儿子,老孙忍不住好奇问侄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是早就心有怨言终于逮着机会诉说,侄女絮絮叨叨地讲了将近二十分钟。
听她说,这小孩母亲是个钢琴家,放着好端端的别墅不住,带着孩子搬到了她小时候住的大学教授楼里,雇了住在附近的侄女当保姆。
教授楼早已老旧,那天下午侄女出去采办东西的时候,楼下有一户电路着了火,火势直往楼上卷去,万幸是在白天,楼栋里本就不多的居民很快就疏散了。
侄女回来时,消防车和救护车都刚到不久,她焦急地寻找雇主母子俩,听街坊邻居说那位夫人已经抱着儿子下来了,但因为神经紧张又晕了过去。
她很快在救护车里发现了昏迷过去的年轻夫人,她手里紧紧抓着一幅画,一旁坐着个正在被护士安慰的嚎啕大哭的小男孩。
侄女刚舒一口气,却猛地发现那男孩并不是女主人自己的孩子,而是经常过来玩的叫乐乐的孩子,她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也来不及去问,赶紧去向消防员说四楼那户可能还有个男孩没下来。
消防员很快就抱着一个满脸黑灰的小男孩下来,她看到那孩子还哭着对消防员喊,我妈妈和弟弟还在上面,快救我妈妈。她别过脸,没忍住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睡午觉,被烟呛醒了去找他妈妈,以为他妈妈和弟弟都被锁在房间里了,便拼命地拍着门喊妈妈,哪知道他那个母亲已经抱着别人的孩子下去了呢,还带着幅没什么用的画,就是忘了自己的儿子!”
侄女不敢让小孩再听到,便红着眼睛对老孙小声埋怨,“我也不懂她是怎么想的,平日里就待孩子不亲,把别人的儿子当宝贝,听说她是有什么抑郁症,可就算心理有病,就算她儿子才跟着她没多久,她也不应该这样糟践自己孩子!”
老孙脸色复杂地听完,只叹了口气,不好对别人家的事置喙什么,他看了眼角落里正双手抱着碗喝汤的小孩,走过去问小孩:“还吃不吃?爷爷给你再下一碗馄饨吧。”
小孩摇了摇头,礼貌地说:“谢谢爷爷,不用了。”
老孙半蹲下来,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想了会后,对他和蔼地说道:“人生病就会忘记一些事情,你妈妈生病了,可能会偶尔忘记你,但不是不喜欢你。”
小孩垂着长睫毛没说话。
老孙也知道自己找的理由太过牵强,毕竟人家妈妈没忘了别人家的小孩。他看着小孩这样心里难受,想了想继续道,
“再说,除了你妈妈,还会有很多其他人喜欢你的。”
小孩这才抬眼看他,认真地问道:“会像妈妈喜欢弟弟那样,最喜欢我吗?”
他将“最”字咬的有些重,显然是很向往这个字的,像所有小孩一样,总是想要最好的,最大的,最多的。
老孙愣了下,反应过来这个弟弟大概就是被他妈妈抱下来的小孩了,他没忍住问道:“你妈妈喜欢弟弟,那你会讨厌弟弟吗?”
侄女在一旁拼命使眼色,像是对老孙提这个有些残忍的问题不满。
小孩沉默了一会,慢慢摇了摇头:“弟弟能让妈妈开心,所以妈妈最喜欢弟弟。”
老孙心中百味杂陈,他轻叹口气,将小孩从凳子上抱起来,举过头顶,笑着用夸张的语气逗小孩道:
“没关系的小朋友,以后也会有全世界最、最、最喜欢你的人!”
小孩琥珀一样的眼睛亮了亮,轻声问道:“那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等你长大了就有啦。”老孙笑呵呵道,他自己也有孙子,平常就喜欢逗小孩儿玩。
一旁侄女忍不住埋怨道:“大伯,他还小,别说这些。”
但小孩明显被老孙逗得开心了一些。
老孙最后看着侄女牵着小孩的手走了。
那之后小孩家就搬离了大学教授楼,侄女也没再给那位女主人做保姆了,只是过来时也会偶尔念叨那个漂亮的小孩子,担心他在家里受委屈。
老孙没想到的是,那之后小孩竟然会循着路过来吃一碗馄饨,他不再问那些童稚的问题,从来独来独往,偶尔会带两碗馄饨回去。
当时陶溪听老孙讲完,眼睛一下就红了。
他一直隐隐察觉罗徵音对杨多乐的过分看重,和对林钦禾的客气冷淡,却不曾想到林钦禾从小跟在罗徵音身边,是被这样对待的。
他知道罗徵音是因为生病,可还是无法理解。
也不敢设想,如果他自幼就生活在林钦禾身边,会不会也完全夺走属于林钦禾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