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勋沉默了下来。
“我觉得你和你爸之间,可能需要一点沟通。你们其实挺像的。”莫睿帆之前对楚恒有过多种形象的想象,见面之后才发现这些想象都不太对。
楚淮勋绷紧了嘴唇。
莫睿帆注意到楚淮勋心情有些不好:“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不。”楚淮勋吐出几个字,带着极大的不情愿,“你说得对。”
正因为他们父子俩很像,深知自己有多么糟糕的楚淮勋才格外不喜欢和楚恒见面。
莫睿帆知道楚淮勋因为童年的经历,不愿意与楚恒交流,没有勉强他:“现在不想跟他聊也没事,以后慢慢,说不定哪天你就愿意跟他说了;另一方面……其实你不应该把你爸爸想象得太全能。”
楚淮勋皱了皱眉,感觉有些好笑:“全能?”
自从他小时候向楚恒求援、请求楚恒把他从名为“家”的囚牢中拯救出来、却得到楚恒敷衍的回答后,他就再也没这么想象过楚恒。
“我小时候埋怨过那个人。”莫睿帆口风一转,说起了自己的事情,“但我妈让我不要怨他,她说每个人都是第一次做一个人、第一次做父母,难免有不懂的地方。父母也不是神明,他们也在摸索着感知一切;‘父母’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身份的一种,和其他的身份互相冲突的时候,也会有不恰当的时候。作为家人,能够理解的就理解,不能理解的也放过去。”
楚淮勋沉默了下来,隔了好久才道:“睿睿希望我能原谅他?”
“当然不是。”莫睿帆摇了摇头,转头看着楚淮勋,诚恳地道,“楚哥你如果觉得不能原谅,那也无妨;只是没有必要一直郁结在心里。就像我们之间有了第二次在一起的机会一样,不妨也试着和他沟通一下,看时隔多年之后你们能不能达成互相理解。如果真的完全无法交流,再割袍断义也不迟。”
楚淮勋抿着唇,没有说话。
“不过后来我知道那个人其实结过一次婚的时候,就觉得我妈在骗我。”莫睿帆舒展了一下胳膊,靠在靠背上,笑嘻嘻地道,“我现在和她提起来,我妈还会打哈哈过去——其实我还是很感激她的。”
“感激?”
“嗯,感激。”莫睿帆仰着头,笑着道,“在我奠定人生观念最重要的那些年里,我妈教导给我的都是一些积极向上的东西,让我习惯了看得开、不强求;要不是她,现在我也不是这样的我了。”
楚淮勋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再次回到马路上,低声道:“真好。”
睿睿身上拥有的,都是他曾经无比渴望却未能学会的东西。如同一株向阳的新树,不管不顾地向上伸展枝叶、追求光明,从不在意根系的泥土是否肮脏、身边又有多少病虫。
莫睿帆忽然转过头看着他:“只要楚哥愿意,她教给我的,我也可以都教给你。”
楚淮勋怔了一下,唇边泛起一个笑容:“你已经教会我很多了。”
教会他被爱、被正常地爱着是一种多么幸福的感觉,让他明白爱不是阴冷、恐怖、畏惧,而是温暖、惬意、幸福的东西,教会他从童年的阴影中走出来,被灼热的光明点燃,全身心畅快地沐浴在幸福之中。
有人说,幸运的人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则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他何其有幸,能够遇到一个治愈他童年伤口的人。楚恒当晚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望着冷清清的家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自从楚淮勋离开家,他的工作愈发忙碌,楚家的别墅距离公司太远,他便就近买了一套平层,方便落脚休息后随时去公司。
楚恒是个很好享受的人,即便是工作落脚的住处,装修得依然极为豪华;他身为楚氏的总裁,又是单身,想要攀龙附凤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自然也不缺人陪伴。
但今天他莫名觉得有点低落。
平日里住习惯的住处如今泛着冷冰冰的陈气,一贯喜欢的暖色吊灯也让他觉得眼睛有些疼。
楚恒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脑袋里忽然想起了白天和那个小明星的对话。
莫睿帆的话他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他没有经历过什么爱情,自然也不相信什么真爱,认定婚姻本身就是一种交易,更不会认同那些小孩子的玩具有什么坚持的价值。
只是那个小明星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如果您即便如此也不愿意承认楚哥,那我很愿意承担这部分责任。”
楚恒皱了皱眉,嗤笑了一声。
开什么玩笑?
无论楚淮勋多么叛逆、多么不听话,终归都是楚家的人、是他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