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声没见过这样的架势,有些尴尬地指指门外,“你不去劝劝?”
“劝什么?要走快走。”
程声走到窗台往下看,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他上来时的胆子早就消失殆尽,有些犹豫地说:“我摔下去怎么办?”
谁知张沉却回答他:“我先下去,接着你,摔不了。”
程声猛地回头看他一眼,不可思议指着他,“你也不从正门走?我看你真疯的不轻。”
张沉刚把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装进自己那个黑双肩包,提溜着它走到阳台,利落地爬上去,回答他:“不想从正门走。”
他刚说完就翻过自家窗台,消失在黑夜里。
程声慌张地扒着窗户边往下看,可他什么也看不清,只勉强感觉有道身影在下面,还有一阵的声音。
没一会儿,一道手电的光射上来,黑夜里一把剑似的,把他眼睛猛刺了一阵。
底下的人拿着手电往上照,朝他喊:“下来吧,小心点。”
其实程声爬楼技术比张沉高得多,光秃秃的树都能一溜烟爬上去,更别提这直愣愣的防盗网和排水管。他翻过窗台,攀着水管和一楼的防盗网,没两下功夫就下了地,最后一跳的瞬间,程声多了个心眼儿,故意朝下面的张沉喊:“我没劲儿了,你接着我。”
张沉仰着下巴,把程声春风得意的臭得瑟样瞧得一清二楚,他似乎早就识破他的拙劣演技,在底下站着,朝挂在防盗网上的程声说:“不像没劲儿的样子。”
但他说完还是张开胳膊,把跳下来的程声接了个满怀。
程声没想到张沉真会接他,自以为隐蔽地搂住人家的脖颈,在里面狠狠嗅了一口,小声说:“你身上好香啊。”
张沉见他站稳了,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说:“你身上全是灰。”
程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再看看张沉身上被自己蹭到上的灰,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哼了一声,往他胸口拍了两下,评价道:“小小年纪,嘴硬心软。”
张沉把他不规矩的手扒拉开,说了声:“走吧。”
“澡堂远不远?摩托还是走路?”
“走路,穿过牡丹巷十分钟就到了。”
九十点的小城镇已是乌黑一片,他们路过牡丹巷的时候里面却还是灯红酒绿一片敞亮光景,旅馆挨着按摩店,一水儿五颜六色的招牌,上面大喇喇写着“技师服务”。
程声忽然想起张沉父母在客厅摔杯子吵架的对话,什么牡丹巷的女的一个月能挣一千块,他明白了什么,青春期或刚成年的男孩总爱在与性擦边的地方炫耀,程声不例外,他拽了拽旁边张沉的外套,若无其事地问他:“牡丹巷是窑子街啊?”
张沉“嗯”了一声,没发表什么意见。
这使得程声极挫败,他手里还抓着张沉的外套袖子,眼里划过街边马扎上坐的姑娘们,大浓妆,细吊带,连胸罩都不穿,半个奶///子漏在外面,程声试图用男人的目光扫过她们,却发现自己竟然提不起丝毫兴趣,那种挫败感像龙卷风盘旋在他心中央,他有些闷闷不乐,继续问:“都是鸡?”
鸡这个词让张沉皱了眉头,但还是“嗯”了一声,他停顿几秒,终于忍不住多加了一句:“都是讨生活,别说话那么难听。”
程声“哦”了一声便不再提这个词。
他心里已经认定张沉酷爱上纲上线,屁大点儿事都要寻出来暗损他一番,但他实在好奇又不想博人讨厌,只好换了种说法再次确认了一遍:“整条街都是特殊服务?”
回答他的还是一句“嗯”。
程声扫着这些招牌,偶尔和底下坐的女人视线对撞,人家便会风情万种地朝他抛个媚眼,用方言冲他喊:“帅哥按摩吗?十五块钱一次。”
程声慌忙避开这样直白的目光,可当他慌乱地转移目光时,视线却歪打正着落在隔壁一家按摩店的玻璃窗上。那只是牡丹巷最寻常的一扇玻璃窗,上面贴着火红的字,什么按摩推拿,男女技师一次十五元,不包夜。
程声一扫而过,可当他目光掠过那扇玻璃窗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住脚步,移回目光,定定地看着玻璃窗上紧粘的几个火红字男女技师一次十五元。
他咽了口口水,死盯着玻璃窗上那个火红的“男”字,再一次问了张沉那个蠢问题:“全是特殊服务吗?”
张沉被他问得有些烦,口气没刚刚那么好,“是,跟你说了好几遍了。”
他还往前走着,程声却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了,他直勾勾看着前面张沉颀长的背影,好像明白自己怎么回事了,他脑子里又涌出刚刚朝他抛媚眼的女人,露着大片身体问他要不要进来,很快取代她的是张沉,他倚在某个灯光摇曳的门旁,一半脸隐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朝他歪歪脑袋,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若有所指地问:“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