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到一半,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动静,但紧接着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巨响,好像盘子杯子全被卷去地上摔了个稀巴烂,对面的人像哮喘犯了一般剧烈喘着气,吭吭哧哧大半天才扯着嗓子骂他:“白养你了!真是白养你了!”
可他喘着粗气骂了没两句,情绪又降到谷底,听程声一直沉默着,不甘心地再次开口问他:“你多会儿结的?跟谁结的?你上次回趟家原来是要偷户口本?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爸妈?咱家就你一个孩子,二十八了全都着急,但又不敢催你,我和你妈原先商量着以后一定给你办个最气派的婚礼,可你就这么……”
夜里风猛,程声裹了裹外套,路灯下低着头想事,听了很久对面人来来回回踱步叹气砸桌子的动静,终于开口说:“不随便,一点都不随便。”顿了顿,他又说:“爸,你还记得张沉吗?十年前奶奶要你帮他办事的那个小孩,我们又见面了,他现在特别厉害,什么都会,比我靠得住,你见了肯定也会喜欢他。”
对面不说话,只是粗重地喘着气,程声望着马路对面黑黢黢的草丛,接着说:“你不是一直担心我的病吗?可我以前做了大错事,本来就该有报应,得病也是报应的一部分。但我的出口现在就在我面前明晃晃摆着,我想赶紧把病治好做一个健康人,整个人生都从头再来一遍,说不准这次就不会做错事了。您就原谅我吧。”
程声听电话那边只是一个劲儿地喘,又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62章住院
程声办的是半封闭式住院,医院允许家人朋友探望陪床,允许他白天用手机电脑,但一切尖锐物品全在第一天被没收了去。那时他刚换好条纹病号服,医院工作人员当着他的面把行李箱上上下下搜了一遍,在行李箱夹层里搜出一把开过锋的瑞士军刀、一把普通水果刀和几支钢笔。护士早对这些被拿来自残的尖锐物件见惯不惯,熟练地把这些东西扔进密封盒里,拿温柔语气警告程声:“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告诉我,但不要起自残的心,会被绑起来做电休克。”
程声耷拉着脑袋,望着护士手中盒子里被没收的刀和笔乖乖点头。
护士正讲注意事项时程声忽然接到一条短信,他刚瞥一眼就表情大变,原先那副恹恹欲睡的表情全消失,下一秒就披着外套冲出门,直往走廊尽头的窗边跑。
护士见这人连句招呼也不打就像个亡命之徒一样往外跑,急着跟在他后面喊:“刚刚交代的注意事项还没说完呢!”
她跑到阳台上,终于抓到正对着电话嘟嘟囔囔的程声,喘着气在他背后说:“程先生?我们明天要做一个全身检查,排除一遍器质xìng • bìng变的可能。”
刚说到一半护士就见这个奇怪的男人急着把手机挂断,他迷茫地看了护士一眼,很快皱着眉转过头,两只手在手机上打打删删,发完一条短信才再次回头看向她,“不好意思,刚刚有急事,麻烦您再说一遍。”
“没事没事。”护士也跑得大喘气,一边捋着气一边带程声往回走,路上嘱咐他:“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做一个全身检查,排除一遍器质xìng • bìng变的可能性,记得早上起床之后不要吃饭不要喝水,我们要化验。之后一个月除了服药之外还需要进行生物反馈治疗和脑电治疗,脑电是无创的,不用担心。”
说到这里,护士腾出只手在自己耳后那片位置给程声比划脑电怎么做,“粘在这,不疼的。”
程声点点头,回屋挨着床边坐下,昂起脑袋仔细听护士讲接下来一个月在这里的注意事项,听完又见她从手头抽出张单子递给自己,“认知能力测试,这个选做,有兴趣可以填一下,住院期间我们另外安排。”
她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浓眉大眼的人,Frank风尘仆仆赶着点来看程声,手里提着箱牛奶水果,前脚刚踏进门就听到护士最后一句嘱咐,把东西放上桌后问护士:“我是他朋友,能不能再讲一遍注意事项?我平时可以监督他。”
护士抱着密封盒,里面装着刚从程声行李箱里没收来的刀和笔,她没意见,认真再重复一遍,这遍Frank比程声听得更认真,时不时指点程声几句,口头没个正经样。等送走护士他凑近程声的病床,神秘兮兮地说:“原来你这病已经到这么大阵仗才解决得了的程度,怪不得之前只吃药效果不够呢。”
程声坐在自己的单人病床上,拍打着自己两条腿警告Frank:“记得咱们说好的事,要是张沉来问你,你可不能被他骗得松口说实话。”
Frank啧了一声,“我怎么可能被他骗,就你才会被他蛊惑得神魂颠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