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胃感和疼痛相伴而来,好像停不下来似的,上腹深处就像是被绞肉机疯狂的搅动着,容辛扶着马桶边缘,脸色煞白地喘息着,声音像是坏掉的风箱,痛苦而急促。冷汗不知什么时候溢满了额头,他顾不上擦,因为手指都在发抖,浑身上下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刀绞般的疼痛。
他分不清这种疼痛和难受是生理性的还是心里性的,眼泪因为剧烈的呕吐溢了出来,他一闭眼,眼前就是赵元琪那张在报纸上风光无限的脸。
初夏槐花飘香,转瞬满目疮痍,鲜红遍地,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报纸上恣意的微笑化作狰狞的冷笑,仿佛在肆无忌惮的暗示,他一辈子都治不了他的罪。
胃囊忽的又是一阵紧缩抽搐,容辛痛的呻//吟一声猛地抓住马桶边缘,弯腰吐出了一块暗红色的东西。
“咳咳……”
痛感终于减弱,喘息声也缓慢了下来,容辛扬起被汗水打湿的乌黑睫毛,看着马桶里的东西,鲜红的颜色在水中漂散开。
像是有所预料,又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的神情几乎是淡漠的毫无反应的。
哗啦。
容辛踉跄着扶着墙站起来把水冲了,看也没看那旋转消失的血块,捂着胃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里,裴焰安静的躺在床上,警察已经走了。
他看着窗外融化的积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咚咚。有人在敲门。
“请进。”裴焰回过头来,这才发现进来的是容辛。
“你进来敲什么门。”裴焰笑了一下,手心微微出汗,“直接推门进就行。”
“怕打扰你休息。”容辛走到了他床边。他站在顺光的位置,窗外的阳光映照的他的面容比雪色还要白皙,就连唇色的淡粉也比往日要浅一些是的。裴焰看着他,只觉得即便是在刺目的艳阳下,容辛却仿佛置身于阴影之中,他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裴焰视线落在容辛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保持的距离床边几尺的距离上,无论是刚才敲门的动作,还是现在的对话内容,都堪称尴尬,尴尬到不像情侣之间的对话。
明明昨晚容辛还在他床边守了一整夜,现在却连靠近都不愿意。
“警察刚才问完我想继续找你做笔录,但是没找到,就先走了,说到时候电话和你联系。”裴焰低声道。
容辛点头:“嗯。”
裴焰看着他沉寂淡漠的桃花眼,忽的道:“小辛辛,你在怪我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最后一丝微小的侥幸也都破灭了。容辛长呼出一口气:“你和警察说,绑架我们的是吴峰,和赵元琪没有关系,对吗。”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我不认为我做的有错,”该来的总会来,裴焰看着他,用温柔声音解释道,“吴峰用我作为威胁来获取你手中关于谭虎一案的证据,试图在你上山之后再把杀害谭虎的罪责嫁祸给你,这一切都和赵元琪没有关系。赵元琪犯下的罪,总有他应该承担的一天,但不是用这种方法,也不是今天。”
容辛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生气,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裴焰屏住了呼吸,容辛现在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预料,自从和容辛恋爱以来,他对容辛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唯独在这件事上涉及到原则问题,他不能妥协。他本想着容辛会像之前一样愤怒,做好了用长篇大论安抚和劝说他的准备,却没曾想容辛是这个反应——完全没有反应。
这比愤怒更让裴焰心惊。
裴焰:“容辛……”
“我知道了。”容辛说,他很自然的走上前来,替裴焰掖了掖被角,“你有你的考量,让你做伪证原本就是我一时心急想出来的下下策,法律的界限本就不该触碰,是我一时气急脑子乱了,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你真这么想?”裴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给赵元琪定罪对容辛意味着什么,容辛能放弃这个想法,这样的洒脱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惊喜。
“嗯,吴峰本就罪有应得,如果真的让他脱罪,我良心也不安。”容辛检查了一下裴焰的点滴,确定还有一多半之后,垂下眸子低头看着他,“你之前说的对,一定会有其他方法可以治赵元琪的罪的,不急于这一时。”
裴焰激动的心跳都加速了,容辛真的在他的潜移默化影响下开始信任法律,即便是复仇心切,也依旧能在他的提醒下坚持用正义的方式解决问题。
这是质的飞跃,也是裴焰最想看到的结果。
小冰山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心疼。
裴焰如释重负的笑了,简直恨不得立刻好起来,不让容辛再被赵元琪逍遥法外的事实折磨一天:“我会帮你一起找的,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