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正是莺飞草长时。
清晨时候,金乌羞涩躲在云中,倒是温柔的春风叫醒了沉醉的夜。
兴许是昨夜落了些薄雨,淅淅沥沥的,好叫李令姝没睡踏实。
不过,也不全赖这晚来春雨。
李令姝浅浅醒来,却并不敢动,耳朵细细听了帐幔外的动静,才略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腰肢。
这古代皇宫,规矩忒是多了。
行走坐卧丝毫不得马虎,里里外外的宫女姑姑们一个比一个严厉,李令姝本就发热,脑子更是昏沉,于是便也整日小心翼翼,不敢多言。
但相对的,她对这个从未见过的古代世界又充满了好奇,觉得什么都很有趣。
借着寒症,倒也在床上躲了两天懒。
她甚至都不知自己得的是不是寒症,毕竟她穿越而来,所有病症便都不翼而飞,身边都宫女们也都一个个喜极而泣,仿佛她死而复生一般。
真的很是有些奇怪。
李令姝手上用力,把自己撑着坐起来,正要深思一下昨日夜里走马灯一样的梦境,外面就传来一道轻柔的嗓音。
“娘娘可是醒了?是否要叫起?”
李令姝顿了顿,只淡淡开口:“起吧。”
她之前因为生病,整日昏睡,这些宫女也不是自小便伺候她,倒是没看出有什么差错。
也只李令姝自己心里清楚,这具皇后娘娘的壳子,实际上已经换了个人。
不容她多想,宫女已经行至床边,伸手打开帐幔。
细碎的阳光从床幔的缝隙里飘入,照在欢欣跳动的尘埃上,折散出五颜六色的光。
朱红锦被上的龙凤金绣璀璨夺目,在光影里跳动着婀娜的身姿。
李令姝微微眯了眯眼睛,就听那宫女笑着说:“娘娘瞧着已经大好,真是老天保佑。”
她这么说着讨巧的话儿,帐幔已经全部打开。李令姝抬头看去,只见床边站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宫女,寝殿内还守着四个小宫女,手上皆捧了盆巾等器物。
这个贴身伺候她的大宫女名叫苏果,听闻是陛下派过来伺候她的,瞧着很是温柔体贴。
苏果长了一张笑眼,性子也似乎很是温和,对李令姝这位身份尴尬的皇后,照顾得却一点都不含糊,从无怠慢一说。
“娘娘可要起身?等用过早膳,太医还要过来请平安脉。”
李令姝点点头,脸上表情也略缓和一些:“起吧,躺了两日,也很疲乏。”
于是就是一阵忙乱。
等到李令姝衣着整齐坐到膳桌前,条案上的西洋钟也响了七声,刚巧到了七点。
李令姝对这洋玩意一眼不看,仿佛并没多稀奇。
早膳已经备好,是另一个贴身大宫女蟠桃给准备的,冷热盘皆有,且因着她的病,还特地准备了红枣枸杞小米粥,上来就给摆在了眼前。
蟠桃对她不冷不热,从不近身伺候,但该有的规矩却还是有的。
“娘娘,王太医说您身子亏虚厉害,兼之刚刚病愈,还是要多用些好克化的清粥小菜,其余油腻之物还是少食为妙。”蟠桃声音很冷,话里话外都是嫌弃她不懂医理。
李令姝现在对自己的情况只能说是一知半解,因此她这样冷嘲热讽,李令姝便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更是不会训斥她了。
倒是苏果冷冷看了她一眼:“多嘴。”
蟠桃也不说话,手上筷子一搁,就退了出去。
苏果深吸口气,却也挤着笑过来伺候李令姝用膳:“娘娘多吃些粥,不用跟这起子没眼力见的蠢货计较。”
李令姝就说:“你也不用生气,咱们自己过得好便是了。”
“是,奴婢知道了。”苏果听到李令姝这般体恤她,不由有些感动。
不过话便也说到这就停了,李令姝安安静静吃饭,不敢出一点声音,也不敢挑食。
基本上苏果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反正嘴里发苦,吃什么都不是很香。
说起来,她穿越到这里已经两日了。
刚穿过来时原身重病,她自己便也跟着昏昏沉沉,就是想弄清楚如何,也有心无力。
好在小宫女们闲来无事,趁着苏果和蟠桃不在的时候碎嘴过几句,让李令姝大概知道了自己的情况。
她是刚刚同当今天启帝大婚的正宫皇后,也是当今太后的外甥女,她亲妹妹家的二小姐。
不过这个二小姐却并非由萧夫人亲出,而是一个外室所生的庶出女儿。以她这样的身份,还能进宫做皇后,可谓是一步登天。
原身在家中日子不如意,胆子也小,进了宫更是战战兢兢,洞房花烛夜就惹怒了陛下,这才吓得病了。
没成想她的病没好全就香消玉殒,由李令姝这个同名同姓的异世孤魂穿越而来,替代她活了下来。
穿越来的李令姝记忆混乱,对过往只有些模糊的印象,更不用说宫里这些繁复的规矩。
为了怕被看出什么,这几日她都少说少做,倒是没让几个宫女起疑心。
日子总算过下来了。
李令姝一边吃,一边心里头叹气。
她希望自己能再多梦一些片段,不再迷茫无知,最起码,可以稳稳当当活下去,不会直接被拉到什么菜市口当成妖怪烧死。
一顿饭安安静静用完,太医就到了。
这位太医一直负责皇后娘娘的病症,自来知道她病倒多半是因为心事,现在想开了,自然也就好了。
请过平安脉,看了看李令姝的脸色,太医就道:“娘娘再将养两日,差不多便也就好全,以后多放宽心便是了。”
李令姝这十几年过得实在不如意,家中根本无人关怀她,心里头憋屈得很,这心气自然也就不算太高。
现在换成了“李令姝”,自然就能慢慢好起来。
李令姝谢过他,顿了顿,转身看了一眼苏果,苏果便会意。
等她亲自送了太医回来,就道:“娘娘放心,已经打点妥当了。”
李令姝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