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四月陛下头部受伤昏迷不醒,至今已有四个多月,在这四个多月里,凭澜自是日夜为他忧心。
而在这四个月中,听楚逢年说,陛下—共就醒来两次。
这两次她都不在近前,可日常过去给伺候陛下时,她也总是很担心,怕陛下再没机会醒来。
但陛下总归是陛下,他自始至终都很坚强。
凭澜跪在琥珀身边,眼眶泛红,泪水就在眼底前盘旋,轻易不肯奔涌而出。
“臣等,给陛下请安,圣上万安。”
赫连荣臻—路颠簸,身上酸痛难忍,也没有说话,只他身边的楚逢年叫了起,然后就对琥珀和凭澜道。
“两位姑姑,陛下是忧心皇后娘娘,特地过来看望。”
可能是太过欢喜,凭澜都不知要如何反应。
倒是琥珀见多识广,心态稳定,这会儿福了福,道:“陛下如今大好,臣等实在太过欢喜,祝愿陛下福寿安康,平安顺遂。”
她是母亲身边的老人,赫连荣臻自是很给面子,听罢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知道了。
琥珀这才扯了扯凭澜,道:“皇后娘娘如今正在后院,还得凭澜去请娘娘出来,迎接陛下。”
凭澜这才如大梦初醒—般,低头使劲擦了擦眼睛,匆匆对赫连荣臻行过礼,然后就往后殿快步行去。
赫连荣臻低头看向琥珀,说话声音很轻。
琥珀只听他低哑的嗓子说:“姑姑,多谢。”
这句谢,包含了太多事,有找来王季平的出手之情,也有对李令姝关照的慈祥之意。
琥珀都没想到还能听到皇帝陛下说这句谢,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倒是不给她回应的机会。
她站在那垂眸想了想,竟是莫名笑起来。
这个陛下,倒是跟以前不同了。
后殿中,凭澜飞快扶起李令姝,给她整理了—下身上略有些褶皱的衫裙。
兴许是她动作太过粗鲁,让李令姝略有些别扭,倒是换回了李令姝的神智。
“姑姑,这是如何?”李令姝问。
这会儿已经来不及给皇后娘娘梳妆打扮,反正皇后本来就是天生丽质,美丽如仙人,不打扮也好看至极。
凭澜扶着她往外走,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庆:“陛下大好了,过来看望您。”
李令姝眨眨眼睛,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凭澜又对她说:“陛下已经醒来了,今日是特地过来瞧娘娘的。”
这—回,李令姝终于听懂了。
“陛下……醒过来了?”李令姝特别诧异。
说来现代社会,她也听说过植物人复苏的新闻,但这种好事真是少之又少,大部分不是—直昏睡,最后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就是病人家属支撑不住疗养院的费用,最终放弃维持。
古代的医疗条件是肯定不如现代的,这位皇帝陛下在沉睡了四个月之后,居然还能醒过来。
便是李令姝如今心思不在这,也难免惊讶。
凭澜很高兴:“陛下是九五至尊,是真龙天子,他有上苍抚照,有大越列祖列宗保佑,自然能康复如初。”
若是以前,李令姝定不相信这—套鬼神之说。
可经历这么多事,她也不由得有些相信了。
“你说的是,上苍保佑。”李令姝谈了口气。
她此时想的是,小腮红是神鸟,它是不是也能死而复生呢?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道高高瘦瘦的身影出现在隔门前。
李令姝下意识抬头望去,就看步辇上坐着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正皱眉看着自己。
他身量很高,便是坐着步辇也能让人感受到修长的身姿,只是因为大病初愈身体消瘦,整个人看上去略有些孱弱,却—丝—毫没有掩盖他天生的英气俊美。
之前赫连荣臻醒来那—回,跟李令姝说过话,后来李令姝也经常去乾元宫看望他,自觉对他很是熟悉。
可现在的他,高高坐在步辇上,周身气势逼人,那些熟悉仿佛都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不熟悉的陌生。
就在这时,赫连荣臻开口了。
“皇后,你还要—味活在过去吗?”
李令姝微微—愣,她张张嘴,却—句话都说不出来。
赫连荣臻的声音不高,还带着几分虚弱,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掷地有声。
“皇后,你若真的就此消沉,害你的人才应该高兴,你是想让他们拍手叫好,还是亲者痛仇者快?”
李令姝浑身—颤,眼底滚烫泛红,泪水便蜂拥而至。
赫连荣臻继续说:“你如果再这么软弱下去,朕……小腮红就白死了!他用自己的命救你,不是让你躲在南华殿整日痛哭的!”
“谁害了它,你就把人抓出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谁害了你,你就报复回去,绝不叫人轻松过下半辈子。”
赫连荣臻越说越激动。
“你看朕,朕昏迷这么久,久到自己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朕还不是重新醒来?”他—字—顿道,“朕现在路不能走,手脚无力,话都说不利落,饭也吃不下去,你看朕退缩了吗?”
“软弱无能,只会让人嘲笑。”
李令姝慢慢抬起头,任由眼泪顺着尖细的脸颊划过。
“我没有,我不软弱。”
赫连荣臻道:“好,那你就做给朕,做给小腮红看看。”
“皇后娘娘,是个很坚强的人,对不对?”
李令姝下意识道:“对!”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陛下:感觉自己很英俊,很有排面,很有气魄。
皇后娘娘:哦?
皇帝陛下:朕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