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咳了声,音调稍扬以确保赵晋也可听见,“如今且暂缓吧。等六七月以后再、咳咳……不迟。”
柔儿顾不得羞,她追问道:“大夫确信,我腹中的孩子无事?”
郎中含了笑,对这个腼腆的小夫人印象很好,“夫人不必太忧心,只要不动大红,莫乱吃东西莫给人推撞了,以您的底子,这胎应是安稳无事。再者夫人莫常忧思,放宽心怀才行。多思多虑,于胎儿难免有碍。”
柔儿总算放心,想到适才突然见红,这会儿还后怕的不行。眼睛红红的,只是碍于还有旁人在前,不肯落泪。
金凤抓了把赏钱,将郎中送了出去。
屋里仍静得可怕,赵晋和柔儿均没有想要说话的念头。
赵晋手里的茶冷了,他松开手,起身挪到屏风后,穿回外袍,无声离去。
门被从外关住,柔儿抬手抚着肚子,喃声道:“宝儿,你要争气,千万别出事呀。你爹是疼你的,你别误会他。娘也疼你,盼着你平安出来呐。”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院外,车轮声辘轳,赵晋乘车离开了月牙胡同。
天快亮了,明月楼的歌舞当歇了,宾客抱着佳人,该回宿房留夜去了。
他从家中出来,今晚歇在哪儿好呢?
酒肉朋友这会子都散了,能找谁再饮几杯,醉个痛快呢?
——
赵宅内园。
上院那扇大门关闭着,外头明晃晃挂着一把大锁。
中元节卢氏与官人龃龉。回来后,不知缘何又拌嘴。从七月十五至今,太太卢氏已被关禁了二十多日。
没人敢去求情,赵晋这回震怒,所有人都防备着别跟着掺和引火烧身,根本不敢往他眼前戳。
卢氏这个主母当得很勉强,家里的事她管着,可又时常不耐烦地丢给大姨娘跟二姨娘。她本是最重规矩礼仪的人,却常常顶撞官人惹官人不快。
这个家,早就乱得不成样子。外人瞧来,是花团锦簇奢靡华贵,内里早就烂透了。以至于赵晋一回家来就处处憋闷得心烦。
天刚亮,卢氏就起来做早课了。
她被关在院子里,外表并没露出任何不忿的神色。她平静得令人害怕,甚至有点享受这样宁和的时光。
这个时候,她只是她自己,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家太太。
秦嬷嬷忧心忡忡,眼瞧着太太把本来好好的日子越过越糟。她有心无力,劝又劝不听,骂又骂不得,往常还能偷偷叫人找来卢夫人劝劝,如今大门紧闭,连他们这些下人也出去不得,她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