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乱舞,天地茫茫一片。他目光越过院墙青瓦,瞧向混沌的天边。
三姨娘性情温婉,与世无争,原是许了人的,未及成婚便做了望门寡,一守便是五年。
跟了他时,年已双十,是几人中最年长的,是在他去收账的路上结识,纳回来时就已成孕。她那时风华无两,正处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那些岁月,窗前手谈,醉闻琵琶,如今想来,像上辈子的事一般渺远了。
佳人杳杳,芳踪不再,她若非进了赵宅,许是如今尚能平安顺遂的活着。
他这辈子放浪形骸,内疚的时候当真不多。人命如草芥,连他自己,亦不过是乱世浮萍。他这辈子负了无数人,也被人负过,因果轮回,是非不止,谁欠了谁,哪里又算得清。
他有幸得到过一个孩子,只是尚未出世,便被谋杀在母体中。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那个傍晚,他在楼船上瞧歌舞,从人慌张地跑过来,说三姨娘血崩不止,就快不行了。
他酒醒了一半,浑身冷汗,纵马驰骋在寒夜里,狼狈一如此刻。
凉风灌入喉咙,淬着寒冰,他呼吸艰难,踉跄走入院子。
听见哭声,听见步声,听见各种嘈杂,唯不闻那女人的痛呼。
他跌跌撞撞推开从人,一步一步朝内走。
满地的血,顺着床榻往下淌。
液体流淌的声音,像把最锋利的刀子在凌迟着他的心脏。
他的孩子,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孩,已可以窥出性别的特征……就那么没了。
他呕出来。
那景象,令他胃里翻腾不止。
他的孩子,他一直盼着的孩子,就那样残忍的被扼杀在眼前。
他震怒,彻查,牵连无数。当时四姨娘还没进门,院子里所有人都被他关起来。
刑讯,血流满地。
以至于,现在那些下人瞧见他还会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