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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从伤后,赵晋就习惯了柔儿陪在她旁。
她很安静,比从前还安静,有时他骤然回眸,就见她目光怔怔瞧着天光,他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个他能一眼看穿的姑娘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
她这样乖巧懂事,这样温柔体贴,事无巨细的照料,和风细雨的顺从,她再未说个“不”字,一回也没有惹他生气过,可与此同时,连她的笑容也少了。但他没有开口去问。
目前状态一切都好,他很喜欢眼前的生活。
他有种一旦开口问询,就会有什么不可控的因素打破了这难得的平静的预感。
夜里他幽幽醒转,侧过头去,就能看见里侧那张熟睡的容颜。
自他伤势稳定下来后,柔儿就搬进来与他住在同一个房里,她睡眠很轻,往往他一个转身,她就会惊醒过来,赵晋若是愿意细心去体察一个人的习惯,他就能很快掌握对方所有的细节。她不大喜欢枕他的臂膀贴在他怀里,夜里常常会不舒服的醒转。而若是从后拥住她,稍稍用力将她覆紧,她一开始会有些僵硬,但很快就会习惯。
赵晋起身,单脚着地撑着床沿跳到桌前去拿茶盏,怕唤人进来吵了她睡眠。
他动作很轻,喝了水,快步回到帐前,借着窗纱透进来的一点光色,他瞥见沉睡中的柔儿一头的汗。
她闭眼蹙眉,紧紧蜷缩成一团。他凑近了,手刚搭上她臂膀,她就骤然一缩,避开了他的动作。
赵晋猜想她是不是梦魇住了,握住她手腕将她扯到怀里,左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声道:“柔柔,醒醒。”
柔儿茫然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得可怖,赵晋抚上她脸颊,摸到一手冰凉,“你怎么了?不舒服?”
他眸子里写满紧张关切,柔儿瞥见,有一瞬愣怔。
赵晋抬手试了试她的额温,一点也不热,她脸上额上,手脚,全是凉沁沁的。
柔儿张开嘴,想说“没事”,一开口却是好软一声哽咽。
赵晋转回头扬声喝道:“去请郎中过来!”
外头很快就亮起灯,金凤等几个侍婢匆匆忙忙进来探看。
赵晋侧坐在床沿,将柔儿抱着。她紧紧揪着他衣襟,金凤持烛台进来,又用热水投了帕子,绞干来,替她拭汗。
赵晋嫌金凤在前遮了光,抬手要过帕子,轻柔替她抹拭,“究竟是梦魇住了,还是哪里不痛快?你怀着身子,事事都得加倍小心。金凤,郎中怎么还没来?”
他心里急切,哪里想得到派去请大夫的人也不过才出门。
柔儿定了定心神,觉着好些了。小声道:“我不妨事的。”赵晋沉下面容,斥她:“这个时候,还说不妨事?你瞧瞧你的脸色,白成什么模样了?这里不是你那乡下家,还当自己是皮糙肉厚的泥腿子?你肚子里揣着赵家的孩子,容得你这样马虎大意?”
他一声声说得严肃,用词也十分重,柔儿给他骂得想哭,红着眼睛强忍住。前些日子为了照顾他的伤势,她守在旁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确实些微有点不舒服,怕他多忧心一重,一直不敢说。她也知道自己出身一般,怀了身子才金贵,若不是有孕,只怕还是从前一样,被他随意对待,一不高兴就要送人发卖。
赵晋瞧她眼里有泪意,心知自己说得重了,可她实在不知轻重,不严厉提点,万一真出什么岔子,届时后悔都来不及。
赵晋叹了声,把人捞过来替她抚了抚领子,正要说点什么宽慰一下,外头就报郎中到了。
诊脉过程有点久,郎中紧蹙眉头,半晌不说话。
赵晋靠坐在侧旁的椅上,悬心不已,瞧柔儿也是一副害怕的模样,一双水亮的眼睛紧紧盯着郎中。
他不由又想到,她年纪轻,哪有什么经验,身边金凤等人都是未婚姑娘,没人提点教导,她一直小心翼翼的,若不是因着上回的疯马突然撞了车子,也未必会如此。
他喉结滚动,捏着茶盏呷了一口,才勉强略过心里小小的不快。
郎中问了数句,柔儿答得十分小心。提及二十多日前就有些腹痛,她怯怯地瞄了赵晋一眼。他半垂着眼,没有抬头。柔儿松了口气,转过头小心询问郎中,“孩子有没有事?”
郎中收起脉枕,严肃地道:“夫人情况不大好,跌跤震伤,耐着身体底子强,胎儿才勉强保住,如今不时腹痛,是早产先兆,若不肯仔细调理,只怕夫人和胎儿都将有所损伤。打今儿起,用起艾灸试看,再配合调理气血的方子,用一阵子再瞧。房事万万要忌讳,夫人卧床疗养,最好不要走动。”
柔儿不料情况这样严重,她原还想趁着赵晋身体好些了,搬回月牙胡同去住,如此说来,她根本不能再乘马车,那只有在此卧床调养,且要在此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