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她的脸,在她耳畔轻道:“我记得你一直说,要我答应你一件什么。你乖乖的,等过了这关,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论是什么,我都能应你。你就是要天上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他声音虚幻得像从天际飘来的。
他不确定陈柔有没有听见。
“对不住。”
他垂头,握住她的手,“我说会一辈子护着你,护着孩子,我没做到。柔柔,陈柔,以后……”
他攥着她的手,没有说下去。
那郎中恍似终于醒过神,又端了一碗药来,说:“来再灌一碗,再灌一碗就有力气了!”
他婆娘扶着陈柔,赵晋松开手,瞧他们给她喂药。
一碗药只灌了一半,她忽然呕出来。
她半坐起身子,仰头长呼了一声。
那是怎样的一声,凄厉,痛楚。
稳婆高呼:“生了,生了,出来了!”稳婆从被子底下拎出个血淋淋的东西。
赵晋被这一幕刺激到,他一口气没提上来,窒在胸腔猛然咳嗽起来。
稳婆用一堆素白的纱布包裹着孩子。
她在孩子背上拍了两下。
没声。
那一小团东西,脸上红的发涨,闭着眼,不哭,不动。
稳婆用指头勾了勾孩子的嘴,并没被东西呛到,它就是没动静。
“崽儿啊,你瞧瞧你娘为了你受多大的罪,你醒醒,哭一声,哭一声啊。”稳婆怀抱孩子,轻轻摇晃,见它一直不动,伸指掐了下它脚底。
赵晋停住咳嗽,移目去看柔儿。
她早已脱了力,人事不知,昏死过去。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没有声息。
他想起身,去把那团血肉模糊夺过来,抱在怀里瞧一瞧,可脚步像灌了铅,他动也不能动。
“崽儿啊,你动动,出个声啊。”稳婆轻拍着孩子,它太娇嫩、太脆弱了,她用极轻极轻的力,它小小的身体,甚至一只手就能覆住……
“快,快去看看!”福喜推搡那郎中,被他推进来。
郎中哆哆嗦嗦靠近,伸出手,“给我看看。”
稳婆含了一汪泪,把孩子递过去就再不忍瞧。
郎中探了探孩子鼻息,又按压它胸腔。
赵晋转过头,眼睛红的可怖。
郎中按住孩子人中,稍稍用劲儿,手上的东西那么小、那么软,他有一种,会把它捏碎的担忧。
一下、两下、孩子还是没有反应。
赵晋撑住柔儿躺着的那张榻,摇摇晃晃站起,郎中挤压孩子的胸腔,稍用力,上下按动,手底下那娇弱得几乎透明的皮肤忽然鼓起。
然后——
太虚弱的一声儿啼。
一行热流顺着脸颊滑下,福喜抬手一摸,发觉自己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