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想,就容她最后骄傲这一回,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像他一样容忍她的疯癫和愚蠢了。她眼泪不绝地往外掉,脸上却笑着,“我不想给你生孩子,在自己身上用那冷凝香,里头……是绝子药。这么多年,我根本不屑对付你那些妾侍,我只恨你,恨的只有你,恨你那晚没有推开我,恨你……恨你总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你算什么,你算什么啊?你是我最鄙视的那种人啊,凭什么是你救了我,为什么要救我啊……我这辈子……是个多大的笑话啊……”
手在袖中攥成拳,然后缓缓舒开。赵晋松了眉头,面容无波地离开了小院。
肩上的担子,从今起完完全全卸下,此后余生,只欲恣意快活。
七月十三,马车到达浙州城外。
赵晋挑帘吩咐福喜,“不进城,继续走。”
福喜一怔,跟着露出了然的神色,扬声笑道:“老关,走,爷要去欹县瞧大小姐去。”福喜是欢喜的。
他比别人更了解赵晋。
在京城这几个月里,天天与各方人马周旋,凭他这个低微身份,要保自己全身而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这些日子没得到充分休息,身边亦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料,陈柔姑娘性子安静沉稳,爷在她那儿,睡得好吃得香,又有小小姐在旁,一家人和和乐乐,再完美不过。
赵晋到欹县时已是傍晚。
街边零星摆着几个卖粥点的摊子,却没几个行人光顾。浓稠的红豆羹,豆子煮的软烂,加了糖,香味一路飘开很远。
赵晋路上一直饮食不定,胃口不佳,这会儿嗅见这抹烟火味,竟也有些意动。
但他赶路心切,此刻第一要务是去要瞧他想念的人。
石墙窄巷,车马难行,他在巷口便下了车。福喜弓腰递上手臂,虚扶他一把,赵晋摆摆手,示意福喜等人不必跟随。
车马远去,巷口候着的人也退去了。
赵晋熟门熟路摸到院前,立在黑漆大门前,默了一会儿。
近乡情怯么?走到这扇门前,却不知该怎么叩门,怎么开口寒暄。
听得里头偶然传来的说话声,他扬唇失笑。——不是她的声音,像是个年迈妇人,在大声呼喝着什么。
若不是他非常清楚这些日子柔儿是何动向,他几乎就要以为,自己找错了人家。
是她母亲吧?她独自在欹县,没有随兄长去镇上经营铺子,她在替人做女红,赚点微末的工钱。
其实何苦如此,跟着他,什么不能有?他一向出手大方,从没在银钱上短过自己女人用度,再说,她这样俭省,是再好养活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