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边朝外走。福喜点头应道:“是,爷您放心去,有小人们替您照拂着大小姐呢。”
柔儿一脸愁容。大年下的,他府里定是忙,如今未有太太姨娘们料理后院,没个主心骨,金凤原是贴身照顾安安的人,也是她最放心的,若是金凤也忙得没时间,赵晋又不在,其他人会不会含糊?
赵晋已走到了走廊尽头,提步迈下一级台阶,柔儿把心一横,追上两步,“赵爷,我能不能去瞧一眼安安?”怕他误会,连忙又加了一句,“只瞧一眼就好。”
赵晋转头瞧过来,温笑道:“有什么不行?福喜,照应着点儿,楼梯窄。”他瞭着她穿绣鞋的脚,道,“你脚下慢些。”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门口停着适才赵晋乘的那辆马车,店里的管事捧着一只木盒,弓腰候在车前,“爷,数目点算好了,这是一万两银票。”
赵晋点点头,福喜上前把银票接过,柔儿这才明白他今儿为什么来青山楼,原是来支银子的。
赵晋正要登车,不知想到什么,停下动作回过身,“陈掌柜,上车吧,不然等你走到赵家,天都黑了。”
柔儿正要开口,他又道:“您今儿晚上还得赶回去不是么?我这儿也颇多事,回到家换个衣裳就得走,怕是不能多陪您了。”
他一副光风月霁心怀磊落的模样,倒让陈柔觉得自己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赵晋率先跨上车,帘子撂下,整个人就落入了黑暗当中。
他闭目听着外头的动静。福喜不愧是他心腹,客气中带着些许催促之意,“陈姑娘,爷跟您一样,也急着回呢。”就差把“快点上车别耽搁时间”这几个字直接吐出来了。
柔儿点点头,她有些泄气地想,有个孩子牵扯着,想彻底没来往谈何容易?也许她应该学着四姨娘,即便过去再有怎样的纠葛,过去了就是翻篇了,再见面,谈笑自若,坦荡从容,该怎样就怎样。她又何必纠结那些东西,她名声不坏也坏了,今后也没准备再嫁人,她想见安安,对方又准,在这别扭些什么呢?只显得小家子气罢了。
福喜掀开帘子,摆好梯凳,柔儿提着裙角道了声“劳驾”。
她落入车中。
动作很轻,坐在了右侧的座上。
帘子遮去了大片光,只隐约能辨出对面一个隐约的轮廓。
他的车很宽敞,两座之间隔着一张矮几,上头点心茶水,泥炉书卷,一应俱全。
对面递过来一只手炉,柔儿没接,他也没坚持,收回手自己将手炉握着。
车轮滚动起来,他开口说话,“听说你镇上的生意不错,前段日子刚流过来的一批西域纱罗,你进了不少?”
这批西域纱罗,就是萧氏觉得不好卖价又高的。
质地稀松,织的不密,容易皱,也容易破,不大适合欹县百姓,除了个别尤其爱打扮的姑娘家,多数妇人不会买这种面料做衣裳。
她在镇上的铺子也进了一批这料子,堆压在仓库里,不若常见的丝绸锦缎卖的好。
说生意上的事儿,还能打消彼此沉默时空气中流转的尴尬气氛,柔儿接口道:“我瞧颜色艳,普通染料染不出这样的色彩,往往要加上对色的绣花或织纹才能达到同样夺目的程度。不过没想到卖的不好,一起做买卖的同伴很担心,怕销不出去滞压。”
赵晋笑道:“不妨事,给点耐心,等立了春,这料子就能脱销。你若不放心,找吉祥楼,叫他们替你把货底消化了,就是可惜,开年你就知道了,能卖得好。”
他声音愉悦,身子朝她方向倾过来,低声道:“这是跟你私下才能说,宫里头有娘娘喜好这东西,如今外头的风潮就是这样,但凡是宫里头的人喜好的,就有无数人效仿,夫人太太们跟着起哄,连带民间也紧跟着,即便不能达到奶姑娘们那样的奢华程度,能形似也是好的。”
柔儿琢磨着这几句话,深以为然。往常来买东西的姑娘们,问得最多的就是京城现时兴着什么。
她原本以为,赵晋手上生意多,多数是顾不过来的,只得请管事们费心张罗。她没想到,他竟是个懂行的,且还知道什么季节什么好卖,知道市面上流行着什么。
“依我之见,”他又凑近些,声音忽远忽近,拉扯着柔儿的鼓膜,“趁着清溪这批货的风头还没起来,你寻个可靠人,得眼生的,把周围各家这种料子都收过来,他们为求脱手,必然会让利,你暂先屯着,等开年一暖和,你占镇上独一家,届时他们想分一杯羹,得瞧你脸色。”
柔儿没想过这个,她安安稳稳做生意,只想尽可能将上了门的客人留住了,至于如何跟人争地盘抢生意,她没想过。抄底价囤货大发一笔横财,这种事她更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