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掌柜苦笑,“吉祥楼这么大个招牌,我犯怵啊,打人门头经过,都不敢多瞧,怕给人嫌穷酸轰出来。陈掌柜、孔掌柜,您们不也要货?咱们结个伴儿,一块儿去浙州吉祥楼问问?”
柔儿尴尬地笑笑,“这……暂时手头的单子也有几笔,怕是走不开……”
孔绣娘笑道:“这有什么,店里有我呢,阿柔你尽管去。”
柔儿又道:“我觉着未必成,毕竟单这一家有货,有钱自个儿就赚了,怎么会便宜咱们?”
孔绣娘道:“阿柔,这不是实在没法子,试试么。”
那女掌柜也道:“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眼睁睁把生意往外赶?”
柔儿没坑声。后日女掌柜来寻她,她趁机避开了。
只是没想到,二月初,福喜领着一个女师傅来了清溪。
“姑娘,前儿有好些店家找吉祥楼问肯不肯让出些囤货,掌柜的跟爷回报,爷说了,叫先问问您这儿要不要,目前店里囤的,大约有五千多匹,后头若是不够,爷有路子再追加,价格给您按进货价添一成,算赚您点儿中人的钱,您要是要,明儿小人就叫人把货送过来。”
柔儿自然犹豫,眼前机会当真难得,她这家铺子开门以来,全靠着孔绣娘过去积攒的人脉,要打开局面,这确是个极好的机会。
可若是这个机会,是要倚靠赵晋……
福喜明白她所想,温言劝道:“姑娘,你可别钻了牛角尖,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咱们吉祥楼主靠的是师傅们的手艺,大爷太太们来做衣裳,赚的是个体面、放心,咱又不是个买菜的,一笔一笔零算账。爷嫌麻烦,也正想寻人出货呢。您要是肯收了,爷能赚一笔,您也能趁机打打招牌,店子有起色了,买卖才能越做越大呢,姑娘,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做生意做熟,何苦便宜外人?再说,爷也不是白给您,这不也收利钱么?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方儿,您说是不是?”
——
书房里,赵晋手握书卷,歪在椅上翻看着。
“大小姐,慢点,您慢点儿……”
ru母声音急切不已,又慌张又心惊。
赵晋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小人儿踉跄着奔进来,软乎乎的小腿一迈,响亮地喊了声“爹爹”,然后整个人突然重心失控,啪地一声脸着地摔下去。
赵晋动作比ru母还快,飞速上前拎住小东西的后领把她提了起来。
安安扁着嘴要哭,脸蛋皱成红红的一团。赵晋把她放在怀里轻拍,又检查她发现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蹙眉冷嗖嗖地瞧着ru母,“怎么伺候的?”
ru母吓得噗通一声跪下去,“爷,大小姐学走路,非要自个儿走,怕硬抱起来惹得大小姐哭闹,所以不敢强来。”
赵晋不理她,架着安安的胳膊把她扛在肩上。适才还要哭的小人儿瞬间不哭了,兴奋地骑在父亲肩头。
赵晋逗她玩了会儿,才把她放在榻上,“闺女,想爹了?”
安安说:“爹爹,拿!拿!”她说不清楚什么,只会简单几个字音,喊得最清楚的就是“爹”,再就是“好、不”,“娘”这个字,发音对她来说有点难,她每每喊“拿”,就是想要柔儿抱了。
他默了会儿,掐了下孩子胖乎乎的脸蛋,“过几日吧,约好的时间还没到,她忙呢,安安别闹,爹爹陪着你,好不好?”
他跟孩子说话的模样,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他此生所有的温柔所有的耐心,都给了面前这个小东西。
可饶是如此,还不能哄得姑娘高兴,小家伙扁扁嘴,又要哭。
赵晋手忙脚乱的哄。福喜觑空溜了进来,“爷,陈姑娘说,不好占您的便宜,本钱也不足,怕耽搁您的事儿,这回就不要了。”福喜说这话时,声音里透着惋惜。赵晋叫人提前备了不少货,为的是什么,旁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可陈姑娘不肯领情,连这点好意都不肯接受。
赵晋果然脸色阴寒,嗤了声,“不要算了。提价五成,流入市上。”
他站起身,望着正拿着毛笔在榻上画的起劲的孩子,心烦意乱,太恨陈柔不识好歹。
福喜堆笑道:“爷您别生气,陈姑娘可不就这么个性子吗?不单是您,就是别人帮了她,她也一样时时记挂着,念人家的好,又怕给人添麻烦。陈姑娘是个实诚人,就知道您不会多收她的钱,担心您吃了亏,她才不要的呢。”
赵晋哼了一声,见榻上铺的上好的织金缎面被画了无数条黑色弯曲的墨迹,他俯身把安安抱起来,抬指抹开孩子鼻尖上的墨点,安安手一抬,黑糊糊沾满墨的小手捧住了赵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