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夫人跟她一样心思,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怕自己重病的模样吓着了女方,还特叫孔绣娘帮她敷了少许胭脂。“你放心,昨晚跟你阿弟说了几回,不会迟的,你阿弟你还不知道?待会儿他下了学就过来了。”
片刻,媒人就到了,身后跟着个穿枣红色小袄的姑娘,身形颇纤细,样貌秀丽,见着孔绣娘母女,她有点害羞,红着脸喊了声“孔姐姐、大娘”,媒人笑着介绍她:“这就是方姑娘,上个月刚满十八,也就比孔公子大一两个月,瞧瞧这长相,多俊啊,跟你们家孔公子,可谓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家里人少是少,可负担也没那么重,隔三差五回家帮忙干干重活就行,她爹吃饭喝水自个儿没问题。”
方姑娘欠欠身,不好意思地道:“我叫方丫,大伙儿都喊我二丫头,上头原有个姐姐,十岁那年给拐子拐了,家里就剩我一个,又没兄弟,……给您们添麻烦了。”
姑娘明显有点自卑,生怕给人嫌弃,想必这些年经过不少次相看,受过不少的冷眼。
孔绣娘拉着她坐下,“好姑娘,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家里情形想必古大娘也跟你说了,你瞧瞧我,眼看快二十,还蹲在家里当老姑娘,该我说句你别嫌我笑话我才是。”
方姑娘笑道:“孔姐姐比我有本事,您这家店很有名,我常听人说的。孔公子读书又好,将来定有出息。我是很羡慕您的。”
大伙儿拉了会儿家常,孔哲一直未到,媒人心急,给孔绣娘打眼色。孔绣娘也急,说好了巳时见面,孔哲不是言而无信之人,难不成被什么事绊住了?
她只好借着聊天拖延着时间。方姑娘大方稳重,她和她娘都很满意,可他们满意有什么用?还是得孔哲自己喜欢、愿意才成,毕竟是他要跟这姑娘过一辈子。
时间久了,方姑娘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腼腆地道:“是不是孔公子课业繁忙?不然换个时间,改天也成。”
孔绣娘抱歉地道:“定是夫子讲功课过了头,把人拖住了。对不住了方姑娘,下回叫他给您赔礼认错。”
姑娘很不好意思,“不用,谁都有个难急的时候,要不……”她家里只有一个病重的老父,她不能离开太久,“要不下回,您再叫古大娘喊我过来?”
孔绣娘道:“咱们如今彼此都知底细了,有空,你就来坐,我没别的长处,就刺绣还不赖,你有喜欢的花样子,可拿过来找我帮你做,咱们自己人,不收你钱。”
一句“自己人”,说得姑娘红了脸,彼此又寒暄了两句,把姑娘送到门前,目送她走远才踅身回来。古媒婆道:“孔掌柜,令弟到底是什么意思?早三天就跟姑娘定好了日子,怎么能临时不来了?令弟是读书人,心气儿高,是不是瞧不上人家姑娘?”
孔绣娘忙掏出一把钱递过去,“辛苦大娘跑一趟,买杯茶水喝,我弟弟当真是临时有事儿了,下回、下回定然叫他早早过来候着,真对不住,此事,还求您帮帮忙多费费心,回头俩人成了,定还有一份大礼谢您。”
送走了古媒婆,孔绣娘把母亲送回了自家院子里,顺便想找孔哲问问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孔哲没在家,她去了趟书院,也不在,他同窗道:“孔哲今儿上午没来,先生还问他呢。”
另一个道:“好像是洪长贵家出事儿了,今儿告了假,孔哲跟他交好,是不是瞧他去了?”
孔绣娘谢过几个儒生,忙加快脚步去了洪家。
她心里有点慌,一提起这个洪家,她就直觉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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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家乱成一团,正到处求人打听自家闺女下落,一听说孔绣娘来找孔哲,洪掌柜立时炸了庙,快步走出来,喝道:“你说孔哲那小子也不见了?”
孔绣娘心脏砰砰跳,“您家千金……”
洪掌柜怒道:“没错了!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觊觎我闺女不是一两天了,早前就给我闺女送花送糖,现在好了,拐了人去!你们这是什么家教,教出个下作流氓、拐人的贩子!我要报官!我一定要报官!”
他身后跟着洪长贵,忙上来劝道:“爹,阿哲不是那样的人,妹妹是自个儿留书出走的,怪不得阿哲吧,再说她跟阿哲也没……没什么来往,我看不像的……”
“你给我住嘴!”洪掌柜一回身,啪地一掌打得儿子脸肿起半边,“余家的聘礼都抬进来了,找不着她人,没了这门亲,我把你们这些兔崽子一个个掐死算了!报官!敢坏我的事儿,我非要这穷鬼佬好看!”
孔绣娘压着怒气道:“您怎么就能一口笃定是我弟弟拐了人,你儿子都说了,是你家姑娘自己留书出走,要说家教不好,那也是您自个儿教出来的闺女,跟我弟弟有何干系?我警告你,我弟弟是要考功名有出息的人,你敢坏了他名声,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