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行辕外,数辆马车驶了出去。
陆晨送别清宜郡主,有些依依不舍。齐谦面无表情,催请郡主上路。
睿王先行一步,已于一刻钟前出了浙州南门。
此刻,睿王脸色苍白,被亲卫护在中间。
车马倒在路旁,伤亡惨重。
原该守卫在暗处的兵力不知何故皆不见了,援兵迟迟不到,敌军人众,眼见大势已去。
清晨雾霭缭绕,枝头结霜,一片莹白。
一人一马,踏着血污和积雪,在喊杀声中缓缓近前。
其后,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海。
飞箭如雨,在辽阔的原野上漫天铺开。
睿王眼底映着那密密的箭影,那一瞬他心里在想什么,没人清楚。
他眼底的恐惧,却一丝不漏地,被赵晋尽数看去。
若他有异心,想在这一刻要了睿王的命,不是做不到。
他在浙州地界盘踞数年,根深蒂固,如今落在他手里,——睿王不敢想下去。
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喊杀声歇了,雾气散尽,这样冷的天,竟见了晴阳。
赵晋跳下马,在火光中走向睿王。
睿王尚未从惊惧中恢复神色,他指着眼前那些人影,气急败坏地斥道:“赵晋,你早就把人调来了浙州?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要逼迫本王?你要向本王示威?不用说,本王的人,是被你调走的对吧?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更不要忘了,你是靠着谁才有今天!”
赵晋垂下眼眸,扬唇笑了。
“王爷未免太过高看我。”
“昨夜王爷身边的参将徐享,派人去过城门营。陆公子不放心,便派人暗中跟随。想必王爷的守卫未至,便是为此。至于刺客,这么些大内高手,训练有素,赵某有什么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安插在浙州城外不给人发觉?”
睿王哽了一下,脸色赤红,“本王身边的人,也是你能胡乱栽赃陷害的?事实如何,本王自会查个明白!这些人……这些人是哪儿来的?赵晋,本王警告你,你别轻举妄动,这边动静这么大,齐谦必然已经知晓,浙州官府也必然已经派人前来支援,你敢乱来,赵晋,你便有八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赵晋抿唇不言,身后,一个身穿黑衣的汉子跳下马,持鞭走上前来,“睿王爷?”
他声音洪亮,生得五大三粗,睿王亲卫将主子团团护住,抽出刀做出防御姿势。
汉子怔了怔,丢下鞭子仰头笑了几声,“睿王爷,小人康学文,乃是康家堡二当家,久仰王爷大名,这番前来,乃受舍弟所托。”
睿王抿唇道:“你姓康?”
汉子笑道:“正是,舍弟康学星,人在晋阳,人称红毛头子,前几日,他在京城的眼线截获线报,知道有人要对王爷不利,特命小人前来护持。舍弟对睿王大义仰慕已久,愿率人众,一并投入王爷麾下,供王爷驱使,无所不从。”行辕庭前,赵晋靠柱立着。冬日萧索,可这庭院里花木葱茏,布置得精巧雅致。
齐谦气喘吁吁地奔进来,看见赵晋,他顿住步子,低眉走过来,手在腰间剑上握得很紧,“所以太子有异动,官人早知情,却未曾向王爷示警?”
赵晋摊手笑道:“我说不是,想必齐大人亦是不会信的。齐大人消息倒也灵通,王爷才到行辕,大人便退守而回,不知郡主身边是何人护持,可靠得住么?”
齐谦抿唇道:“官人与其担心别人,不若多担心一下自己。王爷遇险,戍卫不及,那些守卫是怎么与王爷走散的,为何官府援兵迟了那么久,官人可都想好了如何应对?莫要待得王爷问起来,官人却圆不过,将王爷置于险境,这么大的罪责,可不是一回两回救驾有功就能弥补得了的。”
齐谦瞥了他一眼,两人之间到底有些不能为外人道的牵连,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他走上一条死路。齐谦压低声音道:“你为了护住晋阳这一支人马,如此大费周章,王爷便是无可奈何收容了了这些人,难保将来不翻旧账。且你手上另一支……王爷也是知情的,迟早都是个祸端,还是早早打算为上。”
赵晋点点头,齐谦又道:“既然推到徐享身上,就做的干脆点儿,别留后患才好。”说完这句,他抬手拍了拍赵晋的肩膀,拉开门,大步走进厅中,铿然跪下去,“末将救驾来迟,王爷恕罪!”
赵晋瞧瞧天色,已近正午,阳光是越来越好,却依旧冷得要把人冻僵。
春日总是来得这样迟,这般寒天,就该缩在屋子里,蜷在火炉边上喝茶才是。若是再有个香软的人可抱在怀里,那便更美了……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已经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