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忻哭道:“你赖皮!要不是你突然拿蜈蚣吓我,我怎么会摔下来?”
他越哭越伤心,大声道:“呜,阿娘,蜈蚣太吓人了。”
安安气呼呼地道:“可我为了救你,也从马上掉下来了啊,你摔跤我也摔跤,咱们早就扯平啦,我就不会像你一样哭闹,还把这种小事情拿来让阿娘头疼。”
赵晋牵唇笑了下,侧旁郭子胜抱住儿子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小姑娘都不怕虫,你怕什么?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怂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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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路上,两个孩子都歪在车里睡着了。
赵晋牵过柔儿的手,低声道:“小孩子打打闹闹是常事,回去别太责备安安,谁小时候不是这样过来的?我瞧她这些日子学规矩学下棋磨性子,着实不容易,小脸都瘦下去了。”
他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抬手替她揉按着肩膀,“今天郭子胜问我,能不能让郭忻也来咱们族学听讲,我答应了。这段时间,我可能要多忙一忙族学上的事,吉祥楼和青山楼的账目,你帮我管一阵子,有什么事,你全权拿主意,你会不会觉得辛苦?”
柔儿摇摇头,“有掌事们看顾,也不需我亲自去料理什么,算算账指挥指挥人,哪里就辛苦了?不过这么大的生意交给我打理,您信得过,不怕我弄砸了?”
赵晋低笑:“怎么会?陈掌柜在浙州名头这么响,料理两个小铺子算什么难事?回头赚了钱,给您算分红,不能白让您辛苦。”
柔儿也笑起来,抬手环住他脖子,“你放心,我会加倍仔细的,作育子弟们是一族大事,您办族学,我自然全力支持您。”
“真乖。”他凑过来,啄了啄她的唇。
柔儿心不在焉地盘算着,她熟悉织绣行情,那就先从吉祥楼入手。两家都是颇有年头的铺子,管事们都是做熟了的,平时诸般杂事应该用不着她操心。趁着这次机会,她也能跟管事们学一学怎么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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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柔儿还在理账,赵晋从外回来,挥退屋里服侍的人,立在稍减外凝望着灯下的侧影。
有时他会想起自己曾经那纸醉金迷的日子,想起自己忍辱负重蛰伏的那十年。如果那时她一直在他身边,他的日子会不会更好过一点?
如果早一点相识,那十年会不会更有意义一点?
如果一开始他就善待她,如果他从初时就爱上她…心里空的那块,是不是会被填满得,早一点?金凤的婚事终究没能在次年落地。
魏书生祖父过世后,父亲身体也大不如前,魏书生留在乡里不敢轻易离开,怕一走便是永别。没能见到祖父的最后一面,在他心底一直留有遗憾。
分开三个月后,他写信来,言辞恳切地向金凤致歉。
金凤坐在昏黄的灯下给他写回信。
提起笔,顿了好久才落下两个字,——“魏冲。”
这是她第一次把心上人的名字写在纸上。沉甸甸的,需要一笔一画珍而重之地写工整。
她说,她不着急,希望他安心照顾好家里,她会等着他。未来的日子还长,他会有许多机会陪着她。
日子来到第二个年头,金凤不着急,柔儿却坐不住了。金凤二十五了,这是个很可怕的年纪。正常人家的闺女,这个年岁多数已成婚十载儿女成双。可金凤还在等,等一段不知能否有结果的感情。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对着几块买不了两盒胭脂的铜钱,押上了自己全部的幸福。值得吗?
柔儿不敢去问金凤,只能悄悄跟赵晋抱怨,“那魏公子看起来是个稳重踏实的人,怎想到他会如此,金凤这般白白的等,再折腾几年,年岁更大了,……梅蕊都快生产了,她还是孤身一个人,有什么委屈都没处说。您能不能借我个人,派去江南魏公子的老家看看?若当真是家里的原因走不开也还罢了,我担心他是蒙骗金凤……”
柔儿也知道自己这是小人之心,可她在意金凤,决不允许有人伤害她。赵晋爽快地答应下来,这对他不是什么难事。
对方家在何处很容易就打听出来,派了个眼生的伙计走了一趟,回来跟柔儿禀告,情形和魏书生信里说的差不多。“魏家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魏老爷子才去,魏大叔就病倒了,魏冲他们几兄弟倒心齐,个个儿守在父亲身边,寻医问药,各种想法赚钱,给父亲抓药吃……”
柔儿想了想,命杏枝去库里取了几盒参,又支了两张银票,托书局掌柜以对方名义给魏书生寄过去。——她想得很周到,魏书生是个读书人,自然心高气傲,他固然能弯下腰出去努力挣钱,却绝不愿在心上人面前露出窘态,所以这笔钱只能是书局掌柜给的,绝不能跟金凤或是金凤身边的人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