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只有“是”或“不是”两种可能,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挫败感像悄然收紧的绳索勒住了他的神经。虞绍珩拨开竹帘,见苏眉正专心致志地伏案描画,他轻手轻脚地走近,却见她画纸上是只色彩极鲜亮的大狗,“你又在画什么呢?”
苏眉不防他人在身边,手上一抖,懊恼道:“你这不是吓人吗?”
虞绍珩见她抹坏了,忙道:“哎呦,真是对不住。不过,你这画得是什么呀?”
苏眉横了他一眼,拿过两幅已经画好的摊给他看:“有间书局请我们老师帮忙给童书画插图,他分了几本给我们画,喏——”
虞绍珩看时,见那画纸上皆是憨态可掬的兔子狗熊,不由一笑,“画如其人,真可爱。”
苏眉“扑哧”一笑,“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虞绍珩笑道:“祖母那边今天人多,我怕有人欺负你。”
苏眉道:“哪有人会欺负我?就是京戏我一点也不懂,奶奶说什么,我都只能听着。”
“今天请了谁唱?”
“是个叫邹月兰的青衣,唱《锁麟囊》。”
“《锁麟囊》啊》?”绍珩重复了一句,忽然手势一翻,开腔道:“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苏眉愣了愣,惊喜道:“你会唱啊?”
虞绍珩摇头笑道:“我只会这两句,还荒腔走板的。祖母和母亲都会票戏的,你要是有空,听听也好。”他看着苏眉秀润的眉目和手边的缤纷画稿,心底不由自主地浮出一线感慨:他眼里的这个世界有太多复杂,唯独她,是一个简单。
苏眉见虞绍珩仿佛有些怅然似的,牵了牵他的衣袖,道:“怎么了?”却见他温存一笑,低低道:“眉眉,我回来一看见你,就觉得很开心。”
40、(二)
“这里的钥匙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有吗?”虞绍珩收了伞靠在门边,问正在开门的周沅贞。
“应该没有了。”周沅贞推开房门,先一步走了进去,“我隔些天会来打扫一次——是不是我不应该打扫的?”
“不碍事,又不是凶案现场。”虞绍珩见她神色凄然,道:“其实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消息,我觉得你不用抱太大希望了。”
周沅贞蓦地回过身来,目光像被窗外的急雨淋了个正着,深吸了口气,才道:“我知道。有时候我会想干脆不要找了,没有消息比有消息好;有时候又想,不管怎么样,只要给我一个答案就好。”
虞绍珩点了点头,不作劝慰便在房间里翻查起来,周沅贞在他身后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她的很多私人信件都被拿走了,我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
“我看看还剩下什么。”虞绍珩四下查看着道。笔记、信件、相册、账单……他通常所需要的东西果然都一概没有——倒像是军情部的作风。他拿起床头柜上一个陶瓷像框,对周沅贞道:“她家里以前还有别的照片摆出来吗?”
“有的,有两张她跟旧同学的合影,可能也被拿走了。”周沅贞迟疑了一瞬,补道:“还有一张我们俩的合影,也没有了。”
两边都没有线索,只留给他一个悬而未决的猜想。虞绍珩觉得自己面前仿佛摊着一张空白的画框,而手里却只有两块不知道是否同属一盒的拼图碎片。拼图有种思路是从边缘开始,或许他也该这么试试。
牵扯到这案子里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关在牢里。
外语学院还有个马上要毕业的男生,父亲还是江宁市府医务局的局长,是这案子最早被审查的几个人之一,遭人利用不明就理地当过“信鸽”,被教育了一番就放了回去。
虞绍珩换了便装到学校找他,堵在宿舍里一拿出证件,那孩子立刻脸就白了:“我天天都在学校准备论文,别的什么也没做过了,我都没出过学校,真的!我……”
“我知道,你别慌,我就跟你聊几句。”
“还……还要聊什么?我知道的事我全都说过了,我说了好多遍了。”他说着话,眼镜后的眉目都扭作一团。
“你都说过过好多遍了,那再多一遍也无所谓咯!”虞绍珩微微一笑,“我们循例核查案件而已。”
“是吗?好吧……那你快问吧。”那男生舔了舔嘴唇,双手把眼镜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