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虞绍珩面上有浅淡的笑意:“你还可以来求我。就像那天在寒舍,你不是先动手,而是先来找我帮忙,你说的我可能都会信,还会帮你想个法子把这事圆过去;即便真的追究下来,你也可以找其他人来扛,也许只是落个处分罢了——可是你叫人杀我,不管成与不成,风险都大了点吧?”
腾作春盯了他一阵,忽然问:“你为什么要来情报部?”
虞绍珩嘲弄地瞟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腾作春仍是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有,而且很大。”
虞绍珩见他神态执着,想了想,道:“我有些私事觉得这里比较好办。”
腾作春皱眉沉思了片刻,诧然道:“就为了……为了你太太?”
绍珩听着,也是诧然,继而倒有些啼笑皆非,“随你怎么想吧。”
腾作春收起了方才不合时宜的惊诧神色,淡然道:“你有没有想过二十年以后,你会在哪儿?做什么?”
虞绍珩审慎地看着他:“我不想那么久的事。”
“有人会替你想的。”
虞绍珩蹙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军情部每年都会进很多新人,千挑万选、豪情壮志地进来,里头一多半人都觉得将来自己有朝一日要飞黄腾达、出将入相,没准儿还能接了部长大人的班。”腾作春讥诮地道:“其实呢?里头九成九的人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虞绍珩闻言失笑:“你以为我进情报部,是安排好了来当部长的吗?”
腾作春淡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是,我是。”
虞绍珩一怔,只听他又道:“从入职的第一天开始,你有没有机会就已经被决定了。他们会选最合适的人,给他最合适的履历,在恰当的时间升到一个恰当的位置。有这个机会的人,现在在整个情报部里不会超过七个——有人可能很长时间都在部长身边,然后突然被扔到某个千里之外的犄角旮旯;有人可能刚刚派驻海外一年,就被调回总部;还有人可能会突然被参谋部借调去几年……最后,最合他们心意的那个人就是下一任的情报部长官。当然,这种事是不会给当事人知道的。”
虞绍珩沉吟着问道:“那你怎么知道?”
“本来我是不应该知道的。但是长官们也会有不同的倾向,如果有人知道了游戏规则,会不会更容易赢呢?”他见虞绍珩默然不语,便笑道:“可是你来了,也许事情就不一样了。你跟我说过,你本来是想去东亚处的,那他们干嘛调你到六局来?
你来了,先办的是许兰荪的案子。按道理,你老师出事,你应该是本审查的对象,可他们让你办这个案子,还升你的职;翻回头你就来查我,焉知不是有人想让你虞大少爷踩着我往上跳呢?既然这样……”
“这是谁告诉你的?”虞绍珩突然打断了他。
腾作春略带倦意地笑了笑,却不答话。
“你以为告诉你这件事的人是在你身上下了注吗?”虞绍珩眼中渐渐清明起来,“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知道这些,你就不会急于邀功构陷无辜,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来算计我……你以为他告诉你是因为他看重你,其实他就是想你进退失据,因为他属意的根本就另有人选。”
腾作春静默了一阵,轻轻点了点头:“现在回头看,你说的或许没错,可要真是这样,我就更不能说了。”
“到这时候,你还指望他保你?”
“不,有些事你做不出来,别人未必不会——两害相权,我宁愿得罪你。”
虞绍珩起身把那小狗从桌腿上解下来抱在怀里,索然笑道:“那我也没什么好问了。我去叫人进来给你做笔录,你随便怎么说吧,说圆了就好。”
腾作春也薄薄一笑:“你要不是虞浩霆的儿子,你没有今天。”
虞绍珩轻缓地抚弄着怀里的小狗,走到他面前,温文笑道:“谁让我是我父亲的儿子呢?不服,你咬我?”
“你……”腾作春眼中又起了愠意,忿然瞪视着他,深吸了口气,面上突然浮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想不想知道,你跟你老师的事,我是怎么知道的?”
虞绍珩笑道:“我不是很想知道,不过,你很想告诉我吧?”
腾作春点点头:“这个案子以我的级别,根本就不会知道;可是有人告诉我说,这是部长亲自授意让你来办的,你猜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