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见陶晓东一把抓住他胳膊,孩子从她手上滑下来,两条光溜溜的腿瘫软着垂了下来。
迟家小孩儿生生让他爸打抽了。
一镐头扫在脑袋上,后脑处立时喷了血,矮瘦的小孩子双眼一闭失去了意识,瘫在地上手脚痉挛着时不时抽动一下。
奶奶追在后面尖叫着扑过来,脱了自己身上的棉袄盖在孩子身上,端起孩子跑出去喊人。
陶晓东恰好在这个时间回来,这一切可能都是命。
医院急诊室外,陶淮南被哥哥带进来坐在椅子上等。对面的老人一直在哭,她好像有些神志不清了,嘴里絮絮地念叨着迟家一辈辈那些事,说迟家祖坟不好了,老祖宗怨他们了,迟家祖祖辈辈才活成现在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她不停地跟陶晓东说话,陶晓东不怎么回应她,她的嘴却一直不停。
陶晓东中途抱着陶淮南出去取了趟钱,往医院交了一万。老太太兜里没有钱,双手合十着朝陶晓东拜。
陶晓东抱着陶淮南和她说:“大夫说得住几天院,脑震荡,头上伤口也得缝针,钱应该够了。”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想走了,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回去做,这次出来他的事儿都是朋友在帮他盯着。
老人听出他的意思,眼泪立刻就再次涌出来,抓着陶晓东的胳膊,紧紧抓着,却没说出什么话。她的眼睛有些不好了,眼球外面一层灰蒙蒙的膜,看起来浑浊又僵硬。
在陶晓东印象里她一直在哭,他小的时候她还年轻,那时候就常常在哭。
“再这么下去早晚得把他打死。”陶晓东朝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能管就管管吧。”
这话说得没用,他自己也知道。她管不了,一个被生活折磨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实在是太弱小了。
老人抓着他的胳膊就像抓着最后一棵树,死死攥着,苍老的指尖都泛了白。她眼睛里一直往外流着浑浊的泪,手用力到发抖,陶晓东抱着陶淮南的那只胳膊都被她带着在抖。
她的指节硌着陶淮南的腿,她甚至怕一只手留不住陶晓东,从而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了陶淮南的小腿。
陶淮南被她抓住的时候颤了一下,那双手冰凉枯槁,陶淮南吓了一跳。
老人的嘴唇开始颤抖,脸上每一寸褶皱的皮肤都布满着挣扎的颤。
她死死抓着眼前的兄弟俩,一双被眼泪泡得半瞎的眼睛流连在哥俩身上。
陶家是好人家,祖祖辈辈都心善。
膝盖落地时一声闷响——
“陶家小子……你领他走吧,给口饭吃就行——”
“你弟弟眼睛不好,你就当给你弟弟养了个小猫小狗,当个小牲口使唤着做个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