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戴了整个下午,半刻都没摘下来过。
耳机他也戴了,在室外导航时两个搭配着用,几乎连盲杖都不那么必需了。只在知道前方有障碍时用盲杖探探是什么障碍。
这个手环给别的盲人用作用可能不大,它从最初就只是给陶淮南做的,只对他有用。
因为别人都不知道,什么频率代表什么,震感长短代表什么,手腕的每一个方向都代表什么。
只有陶淮南知道。
它只属于陶淮南。
只有陶淮南这个小瞎子是被牵着手长大的,被一个人牵了十一年半。
这十一年半里的每一天,他的手都被握在另一只手里。他们不用说一个字,陶淮南就能不磕不碰不绊倒。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捏陶淮南就知道下一步怎么躲,是有台阶了还是有坑了,是该往左还是往右。
没有这十一年半,谁也戴不懂这个手环。
陶淮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缩在床上,缩成一团。
手环裹在他手上,像被别人的掌心攥着手腕。
他用手腕去贴自己的脸,这个手环他舍不得摘,可戴着的每一秒,都让陶淮南疼得喘不过气。
它每一秒都在提醒着陶淮南,他是怎么长大的。
他是怎么被人牵着、背着、抱着长大,让一个最初不说话没表情的倔小孩,到后来能够笑着说他烦人又亲他的嘴,能在他不知缘由地痛哭尖叫时忍着脾气给他擦眼泪,说“不哭不闹,你好好跟我说。”
陶淮南把手腕贴在心口,整个人疼得打着颤,一直抖。
手环沾着他的体温,它的存在又持续,又温柔。
它每一秒都在告诉陶淮南,没有人忘记这十一年半。
陶淮南伸出一只手去摸手机,摸到了颤着手指划开了屏。
他熟练地点开了一条音频,那是从长长的录音里截出来的一段,一共一分十二秒。
这一条陶淮南已经听了几千次,他能在睡不着的时候一直一直重复着放它。
音频里刚开始只能听到一个人重重的呼吸,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人躺在床上,轻轻地翻了个身。
半分钟的沉默之后,有道声音出现了。
那声音是陶淮南最熟悉的,哪怕只有一个气音他都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