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晓东那条错发在群里的语音被他听见时,陶淮南彻底装不下去了。
晓东说他手里活都干完就再干不了别的了。
他没时间了。
那天陶淮南在书桌上趴了整整一上午,灵魂都被抽空了的状态,浑身发麻,整个人都在抖。
小卓担心地拍他的背,问他:“你还好吗?”
陶淮南一直没动过,潘小卓虽然担忧却也懂他,替他把老师安抚走了。
那一个上午的时间,在陶淮南的记忆里像是缺失了一样。过后回忆都记不起来那天是怎么过的,都发生什么了,大脑像是自动删除了那天的记忆,删掉了他那天的浑浑噩噩,以及剧烈的恐慌和害怕。
那天陶淮南曾经动着嘴唇,喃喃地对潘小卓说过些什么。
但他声音太小了,潘小卓没听清,之后陶淮南自己也想不起来到底说了什么。那句潘小卓没听清,陶淮南自己也屏蔽了的话,是一句迷茫迟疑的:“小卓,我好像……听不见了。”
过分寂静的世界像一场噩梦,等到迟骋坐在他旁边摸他的头,陶淮南才像是突然从某个可怕的梦魇里醒了过来。
声音还在,世界还在,迟骋摸着他的头问他怎么了,陶淮南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记忆和思维像是都错乱了,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陶淮南从小失明,他最依赖的一直是他的耳朵。那一上午短暂关掉的声音,陶淮南很快就忘记了。可他却记得晓东那条语音,晓东语气里的无奈和惆怅刻在陶淮南脑子里,他每次一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发麻。
暴瘦、剃头、没时间了。
这让陶淮南接下来的每一天,意识世界里都是黑暗的。漫无边际的黑暗几乎吞噬了他,他抱着哥哥,不知道能做些什么阻止这一切。
陶淮南不记得在那个上午他曾经短暂地跟这个世界断过联系,所以第一次他在有意识的状态下失去声音时,最初的迷茫失措之后,陶淮南坐在教室椅子上,身上不停地冒着冷汗。
尽管只有半节课的时间,陶淮南的冷汗却把衬衫的后背都浸透了。
他脸色白得像纸,不停搓着自己的耳朵。
普通人失去听力还有眼睛,盲人失去听力,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陶淮南在浸入绝对封闭的那二十分钟里,像被扔进了漆黑的海底。他在彻骨的冰冷中缓缓下沉,沉进了另一个黑暗的异世界。
眨眼看不见光,侧耳听不到声音。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那二十分钟对陶淮南来说难捱得像过了几个小时。
好在只有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