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宗的事说大也不大,说不大也能决定着这个家族式宗门能不能存活下去。
雪魔夺舍的恰好是他们最受宠的小少主与最有可能继任宗主之位的大姑娘,少了这两人,心思不纯的人就明里暗里地动了起来。雪宗人少,这一乱也就有些伤筋动骨。
傅清此去,是听说有强大魔物现世。秦乐风长于话术,一般不出手,便找了小师弟做打手。
去了以后才发现,那所谓强大魔物只是个幌子,只是有人想扯他们的虎皮去争权罢了。
秦乐风脸色不变,乐呵呵地跟人虚与委蛇。傅清演了个黑脸,上去一剑将那人身边的心腹给削了。
血溅三尺,满座皆惊。
尸身倒地,却缓缓浮现出一缕黑气。
惊叫顿起。
傅清与秦乐风对视一眼,假装早就看破了魔物的伪装,在雪宗人的千恩百谢万般恳求下,纡尊降贵地在雪域住下调查。
秦乐风私下问傅清:“怎么这么天赋异禀,随便杀一个都是魔物?”
傅清淡淡道:“合眼缘。”
秦乐风跟他并肩而行,闻言笑得扇子都颤抖,颇为慈爱地看了傅清一眼:“小师弟长大了,会跟师兄卖关子了。”
傅清没理他。砍人时仿佛有一种玄妙的联系,让他无比坚信自己剑下必定不是一个冤魂。只是这事太虚无缥缈,也不知会否发生第二次,不值得做什么炫耀的资本。
只是一直查了两天,除了杀了几个魔物侵蚀殆尽的空壳外,再也没查出什么头绪。傅清给自己立了个只忍一周的期限。
七天内,任劳任怨,来来回回搜查,斩了两三个人,将雪宗内查的连只兔子见了他都要尖叫。
七天一过,言语淡淡地朝秦乐风请辞。
秦乐风没异议,雪宗里的人却被接二连三的魔物吓得破了胆,只差没跪着求他留下。
傅清全当没听到,翩翩白衣不染尘埃,朝众人一颔首,而后乘着青烟回寒川境去了。
他这次走得急,没和莫子阑好好交待。那孩子安分的时候乖得要命,疯起来也是个驷马难追的。体内又有魔息,若是因此而出了什么差错,可有的他追悔莫及。
·
滴水成冰,冰天雪地。
傅清四下里找遍了,也没见着莫子阑的影子。
兜兜转转,最后却发现只有他曾经住过的那间小房子里,莫子阑的气息还浓些。
莫不是他前脚刚走,莫子阑后脚就出了寒川境。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也不知去做什么了。傅清不无气闷地想。
气着气着,倒觉出点乐趣。他身处雪宗,忙得连传讯符都没空发,还念着小崽子会不会闹脾气。这小子倒好,开开心心去玩了,还把床给弄塌了,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怪力。
傅清轻轻抿唇,抹去眼角那点愤懑,抬手收拾莫子阑留下的烂摊子。
制床的材料是灵木,几百年了,还留着点宜神的香味儿。
制这张床时,玉韶子还在。傅清幼时是个衣食无忧的小少爷,却被魔物控制,一夜之间成了人人畏惧的杀星。那时还幼小的他,只有足够强大的玉韶子和师兄们才能毫无芥蒂地与他相处。
玉韶子这一脉,除了秦乐风爱欺负人以外,其他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宠着傅清。从无间地狱回到凡尘,说不怀念是骗人的。正如刚重生时,傅清也在心底狂喜过。只是万千事物压下,将那狂喜湮没得连个尾巴都不剩。如今倒还是忧愁多些。
灵木碎屑散落一室,间或还夹杂着些莫子阑的气息。
或许还有些别的?
傅清微微上前,伸手捏出一块碎片。
木质坚硬,纹路鲜明,应当是床底暗格旁的一块。木质的沉香外,还有着些微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正待继续观摩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话语。
“仙尊。”
是莫子阑。
“你回来的正好,解释解释。”
傅清不着痕迹地将碎屑揣进袖中,转过身去。
清清爽爽的,没什么怒意,好像永远都不会神色狰狞,沾染上尘世污浊一般。
乍一看,莫子阑仍是他平常那副模样,垂着头不愿让傅清看见他的神色,却又偷偷地、目光幽深地瞟过来。只是现下他的手攥成拳往身前放,像是想扑上来,又像害怕傅清下一秒就取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