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阑从寻仙州出来时,是半天之后。
入眼的是归一宗熟悉的景致,傅清擦拭好了青烟,修整完备,正准备去寻找何霄。
莫子阑就出现在他身后,轻轻抱住他。
傅清愣怔了一下,转而握住他扣在自己胸前的手。
“回来了,是找到办法了?”
“嗯。”莫子阑轻轻蹭着他,声音里还带着点软糯,像是才哭过一样。
他把下巴枕在傅清肩上:“有点事想和你说。”
“大事?”
“算不上……也可能算。”
“听了能让我开心?”
“应该不能。”
傅清叹了口气:“那就别说,陪我去找何霄。”
莫子阑轻咦一声:“我也要找他。”
傅清淡淡应了声:“我去杀他。”
“我也是。”莫子阑笑着松开傅清,“他是天道之子,杀了他,能破坏天道原本的规律。包括你我的命途。”
傅清回头看着莫子阑。
不知道从寻仙州中得知了什么,现在这徒弟看起来,像是比他要更了解天道。
“你这样说,是说天道会护着他?”
莫子阑点点头。
傅清问:“你有应对办法?”
莫子阑又点点头。
傅清淡淡道:“我听你的。”
莫子阑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傅清,又移开视线。
傅清:“别想无聊的事。”
“嗯。”莫子阑笑着看他,“杀他容易,不过我想让他名利双失。”
傅清看了他一眼:“随你。”
他看谁不顺眼,向来提剑便斩了,不耐烦搞那么多弯弯绕绕。不过既然徒弟想玩,他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
看见傅清折返,秦乐风还有点意外。
但看见他身旁的莫子阑时,他又有点不那么意外了。
傅清朝他打了招呼:“想借师兄的身份一用。”
秦乐风扬眉:“嗯?”
“去追缉何霄。莫子阑想瞒着大师兄受伤的消息,另立一套说法。”傅清淡淡道。
秦乐风含着笑,看了一眼莫子阑:“说来听听。”
半刻钟后,商讨完新的一套说法,秦乐风终于点头同意。
“不把段青川受伤的消息放出去是最好的。他现在近乎是除魔的精神支柱了。”秦乐风笑着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你们得演得默契些,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到默契二字,傅清忍不住看了一眼莫子阑,发现这人果然也在看他。
“看来是不需要我提点了。”秦乐风拿扇子敲了敲手心,而后递给傅清,“送你把纸扇,随便用,带不带回来都可以。”
傅清接下扇子,对秦乐风道了别,就和莫子阑一起走了。
倒真有那么点比翼双飞的样子……秦乐风看着他们的背影,本想敲一下扇子,却觉手里空空,只能难耐地拿起茶杯,啜了口茶。
·
其实查何霄时,傅清还有点惊讶。
这人凭着和归一宗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外广泛结友,如今在修真界中已经有了相当的名声。
若是他无缘无故地杀了何霄,说不准还会激起一些人的报复。
本打算如果有人找上门来,就杀几个杀鸡儆猴,没想到莫子阑这时候回来,倒是省了他些事情。
不过他没想到,莫子阑能把打听何霄下落这事也给包下来,实在和平常那种对旁的事情都兴趣缺缺的样子大相径庭。
“问出何霄的下落了。”
“哪里?”
“靠近东万象宗的一处小秘境里。”莫子阑娓娓道来,“在和洲和阴阙域、阳阙域交界,四通八达的地方。”
傅清点点头:“现在去?”
“去。”莫子阑笑着道,“不过我问到的这个人身上被种了魔修的蛊,我把他身上的蛊虫给拔了,他才肯松口。如果何霄能给所有人都种上蛊……”
“那他就不用躲了。”傅清淡淡道。
“嗯,也是。”莫子阑扯着他的手,好奇地戳了戳他脸上的伪装。
傅清顶着秦乐风的脸,捉住他的手,换了个话题:“你这次挺快。”
莫子阑笑了笑:“嗯,想赶紧杀了他,解了师尊的心腹大患。”
才只过了半日,就已经得到了何霄的下落。若是从前傅清想使动他做些什么事情,怕是先得磨个两三天的嘴炮。
就像之前魂契的事,不知道提了多少次,莫子阑都只当没听见。
傅清正感到欣慰,忽然听见莫子阑说:“师尊,这次回来之后我们定个魂契吧。”
“乐意了?”傅清回头看他。
“寻仙州里有面三生镜,不能拿回来。”莫子阑捏捏他的手,“但里面的事情,我想让你知道。”
傅清看了他一会儿,缓缓转过身去。
“为师不乐意了。”
莫子阑:“师尊?”
“等你把事情解决了再说吧。”
·
何霄一周以前找到了一群名义上的朋友,将他们召集起来,说是归一宗有大事让他们做。
他那些朋友修为或许不低,但几乎都是平民或者庶子出身,在贵族手下饱受磋磨,郁郁不得志。听到这话,几乎没有犹豫就和他搅和在了一起。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总有人心里起了嘀咕。
况且何霄之前看起来乖巧无害,进了秘境后却一派主人气派,实在让人看不顺眼。
所以当莫子阑和秦乐风冲进来,说要找何霄算账时,大家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拦住他们。
只有寥寥几个人前去报告了何霄,大多数人依稀记得秦乐风的脸,没敢和他们起正面冲突。
何况人人都说归一宗秦宗主爽朗大气,就算出招也是笑里藏刀。可今日“秦乐风”面上一点笑意也无,显然是遇上了大事。
傅清看着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拌师兄拌的并不像。
莫子阑和他对视一眼,而后掩去眼中的笑意,朝前走了几步,对着诸人道:“我来告诉你,你们追随的是个什么东西。”
紧接着,他声情并茂地编造了一个师徒两情相悦,却被何霄横插一脚的狗血故事。
“他见我和师尊关系日渐亲密,就起了妒心。不仅扭曲我和师尊的意思,甚至在宗内传言,说自己将会拜入秦宗主门下,使得宗主属意的徒弟肖逢逢日渐心忧,散心时不幸命丧谢迟之手。”
在场众人里,有不少知道谢迟与肖逢逢之事的,闻言都是震惊。
人们脸色十分精彩,其中不乏有不信任的。莫子阑一一记下,转而道:“你们若不信,可以去询问归一宗弟子,或是扶云境中的凡人,那时候是不是谣言甚嚣尘上。不过我们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这些风言风语的事情。”
那些人里有护着何霄的,刚想开口反驳几句,便对上了莫子阑的表情。
漆黑的眼眸中透不出光彩,无论是谁看了,都会情不自禁地被他感染,陷入无尽的悲伤与自责之中。
傅清瞟了他一眼,喉头滚了滚,但终究没动。
莫子阑环顾一周,唇角划出一抹轻蔑的笑:“这等卑鄙小人,竟然化成我的模样,给我师尊下了柔情蛊。若非我师尊现在还在闭关拔毒,今日来收拾何霄的,就不是我和秦宗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