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流出两行血泪,“你算计我多久了?”
沈若华不言。
彭氏尤不放弃,挣扎着问:“你怕是、怕是早就知道我、和沈正元的事了吧!”
“是谢徊告诉、告诉你的……是不是?是不是!”
“是!”
彭氏被鲜血覆盖的脸就在咫尺之间,沈若华痛快的应了下来,她缓缓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比如你让万静娴偷走我的手绢,打算找人坏我清白的事,我也一早得知;再比如寇珠是我的人,汤药是她给你喝的,让你露出马脚的主意是我让她告诉你的……”
“最重要的是……”沈若华俯下了身子,“设计沈令仪和沈宜香的人,实则是我——”
她蹭的站了起来,一个血淋淋的手印印在了她的裙摆上。
“啧。”沈若华拧了拧眉,“这裙子我还很喜欢呢……”
“你……你……你这毒妇!”彭氏身子一翻,嘭的从凳子上掉了下来,她痛鸣了一声,挣扎着往沈若华的方向而去!
沈若华任由她揪住自己的裙摆,谩骂过后,彭氏忍不住泪流满面:“就因为、因为寺庙、寺庙一事,你就要对我、赶尽杀绝吗?”
沈若华眼底掠过一抹怒意,她抬脚踢开了彭氏的手,牙齿恨得打颤,“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沈若华半蹲下身,捏住了彭氏的下颚,“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却是害死她的推手!你一次次的贪婪,就注定你永远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不必害怕死后孤独,我会把你想见的人,都送到你的身边。”沈若华转身欲走。
彭氏奋力抬手捏住了她绣鞋的后跟,不甘道:“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你恨我、恨我便罢,为何、为何不肯放过他!”
沈若华眼底有痛色,却没有半分动容,睥睨她留下一句:“害死他的,是你非我。”
沈若华身带血渍行至门庭之前,两个家丁面有惧色,沈若华瞥向二人:“今夜,二位可在此地看过我?”
二人打了个激灵,一道摆手:“没有没有!大小姐从未出现在此地!”
沈若华满意的收回目光,不顾身后虚弱的咒言,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前堂。
…
…
彭氏死了。
翌日的暖阳划破晚夜的冰冷,两具尸体被蒙上白布整齐的摆在正堂的柴房之中。
刺耳的哭鸣从太阳还未升起时,便在正堂响起。
沈攸宁被禁足,每日都早早的歇下,昨日的事,她今天早上醒来才得知,衣衫不整的前来正堂,看见的却是彭氏冰冷的尸身,她腹部扁平,浑身浴血,连脸都看不清楚,眼珠瞪得圆滚滚的,看着骇人。
沈攸宁跪在尸身旁嚎啕痛哭,她不敢喊冤,盖因彭氏和小叔通奸实乃丑事一桩,怀了叔叔的孽种充当沈正平的,更是死有余辜!沈攸宁哭的是自己在府上少了一个依傍。
长鹤堂内,沈家众人皆聚集在此,沈老夫人已经醒了,她未施粉黛,脸色憔悴的坐在罗汉床上。
沈正平和皇帝告了假,他沈府的荒唐事今儿一早就被人传了出去,现在满城风雨,都在议论他这个被两个妾室带了绿帽子的户部侍郎,若是可以,沈正平恨不得拔了那些长舌之人的舌头!
过了一晚,沈老夫人的态度依旧没变,眼看着人都到齐,沈老夫人先是咳嗽了两声,而后虚虚开口:“老大,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依旧要赶你弟弟出门?”
坐在对面的金氏和沈蓉二人心中皆十分忐忑,而沈正平则未顾忌二人,径直回答老夫人:“母亲知道儿子的选择,儿子若继续和沈正元留在同一个府邸,怕日后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威胁我!”沈老夫人一拍桌案,气的咳嗽不止。她咳红了一张脸,颤抖着手指向沈正平:“你心胸如此之小,配当得一国的大人吗?你连你同胞的弟弟都留不下,你、你是不是要活活气死为娘,你才开心!”
沈正平给沈老夫人跪了下去,态度也十分坚决:“娘莫要逼我,就问此事,放到哪一家,都忍不得!”
沈老夫人泪流满面,“你这是要逼死我……是要逼死我!”
看似虚弱的老人麻利的从罗汉床上翻滚了下来,边上就是床柱,她拉开了身子,狠狠就往上撞,一下磕红了脑袋,第二下就见了血,眼看着就要磕第三下,凭老夫人这个年纪,不知要出什么事来!
沈老夫人疯了似的去撞那柱子,一副豁出了性命的模样,愣是谁也没拦住她,直到沈正平上前死死搂住她的腰身,叫喊道:“娘!儿子听您的!儿子听您的!儿子不分家了!不分家了!”
沈老夫人撞柱的动作立马停了下来,垂头看向沈正平,“不分了吗?”
看她冷静下来,沈正平也讷讷的松开了她,顺着她的话讲:“不分了,您好好的,您别吓我。”
沈老夫人又问:“不分家,那你也不赶元儿走了吧!”
沈正平生生咽下一口血,忍着憋屈:“儿子不赶!儿子留着他!”
沈老夫人立即笑开了:“好好好,你听话就好,听话就好!元儿,你听见了吧,你哥哥不赶你走了,你还不谢谢你哥哥!”沈老夫人连忙招呼后头的沈正元谢恩。
沈正元能屈能伸,立马跪下给沈正平磕了几个响头,还自扇了几个嘴巴:“我错了,我不是人!大哥,大哥我错了,我日后再也不敢胡来了,多谢大哥原谅我!谢谢大哥!”
金氏和沈蓉也不得不跪下谢恩,眼瞧着这几人都挺高兴,没有一人注意沈正平渐渐铁青的脸。
沈若华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自己的位子,她面带讥讽的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心里快活极了。
待众人都回了位子,沈宜香突然站起身子,对着沈正平跪了下去,“爹爹,昨日爹爹已知,姨娘是被彭氏所害,她和彭东没有半分奸情,姨娘莫名遭受奇耻大辱,可并非她所愿,爹爹可否能原谅姨娘!”
沈正平如今可真得算打落了牙混血吞,他气得说不出话,杨氏看了看他,笑着回答沈宜香,“宜香放心,你爹已经不怪陆姨娘了,这事她也着实可怜,你爹不会赶走陆姨娘的,你先起来。”
沈宜香长舒了一口气,赶忙起身谢恩。
沈若华顺了顺腰上玉佩的长穗,淡淡开口:“对了,听闻彭姨娘昨日受刑后暴毙,这丧事该要如何操办呢?”
因着彭氏害了她两个儿子反目,沈老夫人可谓是恨极了彭氏,咬牙切齿道:“一个水性杨花不知羞耻的贱货,死有余辜,还办什么丧事!是要让我沈家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卷了张草席丢去乱葬岗罢了!”
“彭氏所为的确无耻,但她毕竟给老爷生了三个孩子,若是连丧事也不办,卷了草席丢去乱葬岗,怕是要闹得满城风雨,议论老爷、议论沈家无情。”杨氏慢悠悠的开口。
她话音刚落,便由小厮进门禀告:“老爷,夫人,五小姐和二少爷、二少夫人求见。”
杨氏开口:“让她们进来吧。”
须臾,三人一并出现在院中,走进了长鹤堂。
三人分别见了礼,沈老夫人和沈正平都不想理他们三人,是杨氏喊的起身,还关切的询问:“可去看过彭氏了?”
沈攸宁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干,提及此眼泪又不禁流了出来,“攸宁、攸宁去看过了,姨娘走的……走的……”
沈城脸上也有痛色,但远没有沈攸宁那么深,他抬眸打量沈老夫人和沈正平的脸色后,放言道:“没想到姨娘这些年竟干了这样的错事!姨娘犯了错,爹爹和祖母惩治姨娘,是无可厚非。”
万静娴站在沈城身旁,默默的抹眼泪,沈若华作壁上观,心里一阵讽笑,不禁替早已下了地狱的彭氏心寒,她一心惦记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在她死后是真的伤心,这伪装出来的亲情是如此不堪一击。
沈攸宁嘭的在堂中跪下,哭着恳求:“攸宁知道姨娘做错了事,便该受惩,但攸宁请爹爹和祖母,看在姨娘早些年还为沈家出过力的份儿上,给姨娘死后留一个体面!”
沈正元躲过了分家的危机,也露出了冷血的真面目,他待彭氏从未有真心,因着此次的事更是恨她入骨,听闻此言不屑一笑,说道:“厚葬?这样水性杨花的贱人,大哥该将她移出家谱,卷了草席丢去乱葬岗,还提什么厚葬,她也配!”
“二伯父可不要忘了!姨娘就是因为二伯父才做了错事,二伯父明哲保身了,就要如此作践姨娘吗!”沈攸宁何尝不恨沈正元,见他安安稳稳的什么事儿也没有,心里早已被怨怼填满。
沈攸宁如此说沈正元,可着实激怒了沈老夫人,“沈攸宁,老身念在你平时老实本分,你可不要在这件事上犯糊涂!元儿是你的二伯父,你怎能这么说他,若不是彭氏蓄意勾引,他怎会背叛你爹爹!”
沈攸宁咽下这口怨气,为了保命不敢再多言。
可如此,彭氏的丧事到底是办还是不办?
沈若华眉头微挑,率先开了口:“我以为母亲所言极是,彭氏这些年所为再如何荒唐,她始终是沈家的老人,给爹爹生养了三个子嗣,更别提二哥还曾是位举子,但凭此,这死后的丧事,还是不能少的。”
顾氏转了转眼珠,试探的接下沈若华的话:“妾身以为,大小姐所言在理啊,不能叫外头的人以为,咱们沈府冷血,大哥的名声已经是一落千丈,若再传出冷血的话柄,传到陛下耳中,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啊!”
沈若华弯了弯嘴角,偏过头对顾氏报以一抹微笑,顾氏也讨好的冲她点了点头。
金氏斟酌片刻,觉察到附和沈若华对二房也没有坏处,便也赞同了给彭氏举办丧事。
沈正平因为昨日的事对沈若华多了几分信任,想了想便应了下来,沈老夫人纵然还有不快,但也不敢逼沈正平逼得太紧,秉持着冷漠的态度道:“不必办的太隆重,你们三个守孝之后,就赶紧下葬了吧。”
沈攸宁应了一声。
坐在一旁的沈宜香眯了眯眸,看了眼堂中众人,忽然开口
“既然要给彭姨娘办丧事,那这子女得都到吧。那之前被父亲赶到乡下住的四妹,爹爹可要将她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