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姨娘面部一僵,已经咬烂的蜜枣在嘴里上不去下不来的,本来被冲散的苦涩忽然间像是又涌上来了一般。
穗姨娘只停顿了几息,就喊来了丫鬟,将方才吃下去的蜜枣吐在了药碗里,执着绢帕抹了抹嘴唇,笑说:“既然老爷说不吃,那妾身就不吃了。实则这蜜枣,是大夫人看妾身喝这么久的药,身上都泛着苦,才让妾身吃的。”
“杨氏是好意,但你自己得有分寸,有了身孕的人不能吃太多杂物,否则对孩子不好。”沈正元一本正经的说,“你若是想吃好东西,就多吃一些燕窝、核桃一类的,对孩子好的。”
穗姨娘心已经沉到了谷底,眼中已经没了笑容,只下意识的点头附和了沈正元的话。
丫鬟将托案送下去,便站到了穗姨娘身旁,见沈正元正垂着头饮茶,便不动声色的撞了撞穗姨娘的手臂。
穗姨娘猛地回神,这才想起正事,她先是故意弄出了些动静,引来了沈正元的注视,再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指尖纠缠在一起,仿佛有什么在嘴边,迟迟说不出口的意思。
沈正元一下子就上了勾,撂下手里的茶盏便问:“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事。”
穗姨娘舔着唇,说话带着喘气声,很是不笃定的态度,“这一阵子,付姨娘来找妾身,和妾身说过些事,妾身这心里头有些不大安定……”
丫鬟顺势附和:“老爷不知,老爷来时,姨娘总是强打着精神陪老爷,但老爷走后,姨娘为这些事劳心伤神,已经好些日子打不起精神了。”
沈正元上了心,倾身上前拉住了穗姨娘的手,“到底是什么事,你同我说!”
穗姨娘双眉皱着,双肩耷下,有一股弱不禁风的柔弱感:“付姨娘这些日子,常来妾身这里陪妾身说话,这一阵,她常常告诉妾身,说她在来的时候,经常看见,有人影在妾身的院子外头走动。她看见了多次,却没见到正脸,直到前一阵才看清,那人、那人竟然是方嬷嬷!”
沈正元瞳孔微缩,“方嬷嬷!她不是在杨氏的院子里吗!”
穗姨娘道:“夫人虽领了命要调教方嬷嬷,但近日夫人事多,不可能总是拘着方嬷嬷在沉月阁,而且付姨娘说,方嬷嬷来的时间大都在下午,常常赶在老爷过来时,妾身就觉得奇怪。”
丫鬟走上前,替穗姨娘顺了顺气,柔声说:“兴许是姨娘孕中多想了呢,方嬷嬷就算是想为主报仇,也不应该专挑老爷来的时候啊,那若是被老爷发现,岂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穗姨娘眼睫打颤,不由自主的就流下泪来,抓紧了沈正元的手。
“我是担心老爷啊!”
沈正元心里乱的很,帮穗姨娘抹去眼泪。
穗姨娘哭的厉害,抽嗒嗒道:“老爷知道,妾身之前,是在红袖楼做花魁的,红袖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每日都有大大小小的事发生,妾身在红袖楼的一个姐妹,曾和妾身说过一件事。”
沈正元下意识的问:“是何事?”
“此事、此事与妾身和老爷近日发生的,大同小异。”
穗姨娘咽了咽口水,“妾身的姐妹说,红袖楼的一个姑娘曾接过一个客人。那客人很喜欢她,为了她一掷千金,还想将她纳回府上。但客人家中有一嫡妻,善妒凶悍,不许客人娶那个姑娘。结果客人太喜欢那姑娘,为了那姑娘,他吩咐府上的人毒杀正室,结果反被正室发现。那正室心太狠,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反叫人毒死了那个客人!”
穗姨娘说的真情实感,好似此事真就发生在二人周围,沈正元平白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