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开一副药,”姚大夫执起笔墨,写下了一份药方,“先服三日。”
闻丞安拿过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像是他前世医生那般“鬼画符”,姚大夫写的是端正的小楷,他可以看懂。
“一日三次。”姚大夫又叮嘱道,“不可见风,他身体很虚,需要食补,但是不能操之过急,需徐徐图之。”
闻丞安点头,“我明白。”
就好像是饿极了的人不能吃饱一般,身体太虚,补得太重,不仅达不到好的效果,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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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闻晏留下照顾徐至,闻丞安拿着药方准备去相邻的药铺抓药,一出门就撞上了满面肃容的徐云渐。
“如何?”徐云渐一把抓住了闻丞安的手,语气里是明显的焦急。
闻丞安晃了晃手里的药方,“姚大夫让先抓药。”
徐云渐接过药方,扫了一眼之后,便递给了秦副将,“去抓药。”
“是,还请将军和闻先生稍待。”秦乐山行礼后便匆匆离去。
等秦乐山离开后,闻丞安和徐云渐一时间相对无言。
终于,闻丞安见徐云渐满身郁气,不由得开口安慰,“徐将军不必过于自责。”
平心而论,徐云渐职责在身,战事结束后便立即亲自折返,为此甚至连陛下亲设的接风宴都敢缺席,已然十分难得了。
“其实,该责怪的应该是那些心生贪念的奴仆。”闻丞安垂下眸子,徐至的经历,让他想起了前世的那些无良保姆。
徐云渐仍旧沉默。
看着他紧绷的下颌,闻丞安便知晓,这个人仍旧在自责。
一瞬间,闻丞安似乎明白了今日早晨,这个人不肯与他们同桌用饭的原因。
是怕徐至看到自己会生气。
闻丞安叹息一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再说点儿什么。
“若是我直接遣人将至儿接到边塞……”
徐云渐站在闻丞安的面前,身边行人如织,显得他分外落寞,他的声音很低,近乎呢喃,但是闻丞安却听清了。
“你们打仗的时候,还能顾得上一个三岁的孩子么?”闻丞安轻声问他。
徐云渐沉默了。
“所以。”闻丞安道,“错并不在你,错的是心生贪念的奴仆。若是硬要从你们身上找错处的话,那也是错在识人不明。”
“可是,”闻丞安的声音变得悠远,“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虎难画骨,若是可以看透每一个的内心,那也就不会是人了。”
“是人,就有可能会被蒙蔽,会被利用,会被欺骗。”闻丞安声音轻缓,“被蒙蔽,被利用,被欺骗之后,我们该做的是痛定思痛,并且引以为鉴。还有,尽力弥补被伤害的人,而不是一味自责。”
“徐将军,”闻丞安定定地看着徐云渐,“你觉得我说得对么。”
良久,徐云渐才轻声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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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乐山的动作很快,闻丞安抱着抓好的药,站在回春医馆的阶前,回身看向徐云渐,“徐将军,你不进来看看阿至么?”
徐云渐眯起眼睛,似乎是不堪忍受直射的阳光,半晌后,迈开脚步,跟在闻丞安的身后,进了回春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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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徐至的病情会出现反复,闻丞安准备先煎一碗汤药喂徐至喝下,确定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再回家慢慢调养。
只是,回春医馆里还有许多其他需要煎药的病人,负责煎药的童子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闻丞安一时间很是茫然,他不会煎药啊,前一世他吃的都是制作好的中成药,冲水服用即可,现在……
闻丞安低头,该放多少水?煮多长时间?大火还是小火?
“我来。”徐云渐伸手,从闻丞安的怀里拿出一包药材,取过一个刚刚空闲出来的药罐,轻车熟路地煎起药来。
闻丞安很是惊讶,“你居然还会煎药?!”
在闻丞安的印象里,这实在不应该是一个将军,抑或是贵族公子该会的事情啊。
徐云渐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慢慢地扇着烟,“跟着军医学会的。”
闻丞安张了张嘴,最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军医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伤痛,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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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徐至感染风寒,闻家这段时间飘满了苦涩的药味儿。
每一次将那些黑乎乎的药汁熬出来的时候,闻丞安都忍不住皱眉。
而徐至每次面无表情地将药汁喝尽,闻丞安都要胆战心惊地咽一咽口水。
太惨了,真的是太惨了。
自己以后千万不能生病!
闻丞安的决心更加坚定,一定要勤加锻炼,绝对不能生病!
不然的话,闻丞安觉得自己还没有病死,倒是先被那药汁给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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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徐至身体渐好,再加上有闻晏照看,闻丞安也稍稍闲了下来。
将徐云渐煎好的药送进去,又盯着徐至喝完药睡下后,闻丞安便返回了书房。
比起之前,书房里多了一个博古架,架子上摆放的,是这段时日徐云渐遣人送来的各种颜料。
大启朝绘画用的颜料是从各种矿石中提取出来的,提取工艺极为繁琐且费时,所以这些颜料的价格自然也十分昂贵。
知晓了这一点之后,闻丞安就暂时放弃了绘制彩色美人图的想法,只是不曾想……
想起自己婉拒时徐云渐那满面的失落,闻丞安就鬼使神差地收了下来。
事后再是后悔不该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也已经来不及了。
只好默认了徐云渐那愈发自来熟的行为。
伸手拂过书案上只剩上色的画像,闻丞安执起一支毛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于饱蘸了朱砂,缓缓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