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聿脸色一僵,然后侧过头,用手抵住嘴唇咳嗽两声,再转过头来时一脸凶巴巴说:“不,只是觉得你很蠢。”
季程不满,反驳说:“我成绩比你好。”
“伤害自己达成目的,不是蠢是什么?”姜聿说完,往后退两步,摆手,“回去吧。”
季程抿唇,鼓起勇气瞪他一眼,心想她才不蠢呢!姜聿不知道他身处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里,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倘若他知道了,肯定也会吓傻掉。
一定的!
但这是只能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姜聿没有机会被吓傻了。
季程垂眸,眼里的光渐渐熄灭。
……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呀?”
周君海看着在窗前踱步的妻子,无奈说:“只是在学校自习,晚点就回来。”
“你懂什么呀!你以为现在的学校跟我那时候一样,大家只知道学习拼的是成绩?”徐云猛地停住脚步,大步走到周君海面前,语气严肃说,“现在的孩子思想复杂多了,看家庭看长相,一点风吹草动就被无限放大!”
“你不知道,我今天去了裕华,才知道程程在学校居然一直被人暗中排挤,”徐云神色黯然,“这孩子也不跟我说,要不是、要不是这次她和同学打起来,还不知道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周君海虽然没有去学校,却已经听妻子说过这件事,脸色也微微沉下来。他也早想和妻子商量一下,此时房间里只有他两个,便开口说:“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徐云一怔:“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周君海一哂,学校提供的办法,无非是开个全校或者班级会议,将这件事列为典型,进行舆论控制。但这只能解决浮在表面的问题,如今网络发达,交流方式多种多样,哪能彻底让非议消失?
哪怕非议消失,难道学校还能控制学生的心里想法?若有似无的远离,故意为之的沉默,就算学校发觉,又能怎么样?
要想解决季程的困境,只能从根源破题。
徐云是聪明人,又有和周君海多年的默契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想怎么做?”
“我家,很久没有举行宴会了。”周君海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但徐云神色变了:“咱说好了的。”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周君海想起在季程接回来不久,他也曾有过这样一次谈话。
当时考虑到长子,周君海选择了妥协。
但这一次,他想到那晚季程说过的话,想到她今天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妥协。作为父亲,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骨血如同陌生人,但继续下去,那两个孩子不但会是陌生人,甚至会互相仇恨。
一场事故,不同的立场,早已让兄妹俩站在了对立面。
周君海疲惫不已,声音更沉:“你真的认为继续委屈季程,他兄妹就能和睦共处?这个家庭就能维持下去?”
徐云一怔,眼泪涌上来,但她很快扯起笑容说:“你说什么呐?他是骨肉至亲,玥玥在我膝下长大,他当然能和睦相处。”
“你前段时间还发愁程程和玥玥不够亲近。”
“那是之前,程程这孩子内向,但玥玥是个热心肠,今天她还劝了程程很久呢,”徐云笑了笑,“玥玥明事理,有她在中间润滑,我相信程程和东林的关系会好转的。再说了,玥玥被我养大,突然变成养女,别人怎么看她?”
“季程身份不明,别人又会怎么看她?”
“那我多补偿她,再缓一缓吧,等她长大一点,再公开不好吗?”
徐云祈求地看着丈夫,但周君海缓缓摇头:“你还不明白吗?这样下去,只会毁了三个孩子。”
“怎么会?”
“你说周玥明事理,关心季程,难道裕华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她没有听到过?季程不说,是不好开口,一旦开口显得她心思狭窄,可周玥呢?她开了口,是懂事,是爱护妹妹,对她百里无一害,她为什么不说?”
看着妻子脸色发白,周君海心有不忍,但想到家里这一团乱麻,又狠下心来:“因为她不敢啊!”
“她害怕我知道季程的处境,会心疼季程,害怕我公布她的身份,让自己落入季程的处境。你说她聪明正直,可从这件事恰恰能看出她的自私狭隘,”周君海闭上眼睛,“阿云,这样一个人,你认为她能充当润滑,而不是让他兄妹越走越远吗?”
“可这样不是会让他的关系恶化吗?哪怕你不为玥玥想,也该为程程想想啊,她一个女孩子,没有兄长帮忙,以后遇到事都没人能帮一把。”
“我身体健朗,总能再活二十年,看着她结婚嫁人。”周君海说,“等我死了,财产他兄妹一人一半,哪怕她真的遇人不淑,只要不铺张浪费,拿着钱总能过好这一辈子。”
“阿云,你看过季程的手吗?那双手上,伤痕累累,她替周玥受了十几年苦,难道又要因为周玥继续受委屈?”
“阿云,我不能,不能为了二十年后的事,让我的女儿委屈这二十年。”
……
话已至此,徐云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丈夫的主意,她终于忍不住捂住嘴巴,痛哭出声。